后院的烛火稳稳燃着,映着桌上两张纸,一张皱巴巴带着汗渍,一张工整得透着刻意。
黛玉坐在案前,指尖在纸页上来回摩挲,方才那股子心神俱乱的茫然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硬的平静。
忠叔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巴掌大的算盘被他攥出了汗:“姑娘,这事儿真碰不得!忠顺王的供词白纸黑字,连当年林府老厨娘的住址都标得明明白白,说是老厨娘亲眼见北静王的人往夫人汤药里下料;
北静王的纸条虽糙,可那枚玉佩是当年的信物,总不能是凭空造的。
咱们现在守着药铺和平民生意,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犯不着卷进王爷们的争斗里!”
紫鹃也红着眼圈,死死拽着黛玉的袖口不放:“是啊姑娘,现今连出门买块糕点都有人盯着,那种滋味多难受!忠顺王和北静王都是手眼通天的人,咱们就是小老百姓,怎么斗得过他们?不如把这些东西都烧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行不行?”
黛玉没应声,只是抓起忠顺王府送来的那份供词,径直凑到烛火边。
橙黄的火苗舔舐着纸页边缘,很快就烧出一圈焦痕,忠叔和紫鹃惊呼着要去抢,却被黛玉抬手拦住。
她看着纸页在火中蜷曲、发黑,最后化作一捧灰烬落在地上,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没半分波澜:“真假不在纸上,也不在别人嘴里,得我自己去验。”
她转头看向忠叔,语气斩钉截铁:“明天一早,你照旧去药铺开门做生意,该对账对账,该配药配药,半点异常都不能露。要是忠顺王府的人来打探,你就说我昨夜受了小厮冲撞的惊吓,心口疼的老毛病犯了,一整天都在屋里躺着,没出过后院半步。”
又转向紫鹃,她放缓了些语气,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你去我房里,把那身粗布农妇衣裳找出来,再备上一小包伤药、几锭碎银,还有我藏在枕下的那柄短刃。入夜之后,咱们去城西义庄。”
紫鹃的脸瞬间白了,腿肚子都开始打颤:“姑娘!那义庄荒废好几年了,而且早就成了忠顺王的地界,他既然能让北静王的小厮把地点透给你,肯定早设了埋伏!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啊!”
“埋伏?”
黛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狠劲的笑,“他若真设了埋伏,倒省了我四处找证据的功夫;他若没设,那这所谓的‘真相’,就更有意思了。”
入夜之后,月色被厚重的乌云遮得严严实实,连半点微光都透不下来。
城西义庄外荒草没膝,风卷着枯叶打在破败的朱漆大门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呜咽,听得人头皮发麻。
黛玉裹紧粗布衣裳,手里提着一盏油纸灯笼走在前头,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三尺地。
紫鹃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姑娘,这地方太瘆人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吧?就算找不到证据,咱们也能保个平安啊!”
黛玉没回头,只是脚步不停,顺着荒草中的小径往里走,嘴里低声数着棺木的数量:“一、二、三……”数到第三口,她蹲下身,借着灯笼的微光摸索棺木的侧壁。
指尖刚触到一块松动的木板,正准备用力撬开,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忠顺王幕僚那带着戏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林姑娘果然聪慧过人,竟真能找到这个地方。”
黛玉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灯笼“啪”地掉在地上,火光晃了几晃,映出周围瞬间围上来的十几个黑影,个个手持兵刃,将她和紫鹃团团围住。
紫鹃吓得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黛玉却缓缓站起身,非但没露出半分惧色,反而抬眼看向幕僚,语气平静:“王爷倒是算得精准,知道我一定会来。”
幕僚往前走了两步,手里举着一盏琉璃灯笼,暖黄的光映出他手里那个精致的木匣子:“北静王以为拿个假证据就能引你入局,再借你的手扳倒我家王爷,却不知这义庄,从一开始就是我家王爷设下的圈套。”
他往前凑了凑,眼神里满是得意的算计,“如今你孤身落在此地,前无去路后无援兵,是乖乖随我回去听候王爷发落,还是等着给北静王陪葬?”
就在幕僚以为黛玉会慌神求饶时,黛玉却忽然笑了,笑声清亮,还带着几分嘲弄:“你真以为,我是孤身来的?”
话音刚落,义庄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铠甲碰撞的脆响,紧接着,一道洪亮的声音划破夜色:“奉旨查案!忠顺王府幕僚私设埋伏,意图构陷良民,拿下!”
幕僚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转头看向庄外,就见一队禁军举着火把冲了进来,为首的校尉手持金牌,神情肃穆。
不等幕僚和手下反抗,禁军已一拥而上,将他们死死按在地上,兵器落地的脆响在寂静的义庄里格外刺耳。
紫鹃惊得瞪大了眼,半晌才回过神,颤声问:“姑娘……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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