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脚亭的暖黄灯光和那杯温魂茶带来的片刻安宁,如同投入忘川的一粒石子,涟漪散去后,留下的依旧是漫无边际的冰冷与死寂。
三人(鬼)沉默地前行,脚下是由凝固的怨念和破碎记忆铺就的“路”,踩上去软绵绵的,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稠感。四周扭曲的魂影似乎比之前更密集了些,它们无声地嘶吼,空洞的眼神追随着这三个鲜活的“异类”,但或许是忌惮白墨之前展现的威势,又或许是那枚司殿腰牌散发出的无形气息,它们只是远远缀着,不敢靠近。
凌九霄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冻透了,那股因阳寿将尽而生的寒意,从骨头缝里往外渗。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白墨,对方依旧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步伐稳定,仿佛刚才与司殿那场云遮雾绕的交谈和消耗过度的力量,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装,接着装。手指头还在抖呢,当小爷我没看见?】 凌九霄内心嗤笑一声,嘴上却习惯性地开始算计,“喂,白大人,刚才那杯茶,按市价算,少说值五十个功德点吧?还有这腰牌,通关文牒啊这是!咱们这算不算是走了后门?这得省下多少买路钱?啧,这波不亏!”
白墨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只是淡淡回了句:“安静。”
“嘿!”凌九霄被他这态度噎了一下,刚想反驳,旁边的阿元却猛地飘了过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点点劫后余生的哆嗦:
“看到了!老大,凌老板!你们看前面!”
凌九霄顺着阿元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视线的尽头,那片永恒的蓝色幽暗之中,一座巨大无比的建筑轮廓逐渐清晰。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高台,更像是一座由无数面巨大、光滑的黑色镜面拼接而成的、棱角分明的山峰。它静静矗立在奔腾的忘川数据流之畔,镜面本身并不反射周围幽绿的光线和扭曲的魂影,反而像是一个个黑洞,吞噬着一切光线与窥探,散发出一种冰冷、威严、不容侵犯的气息。
孽镜台。
仅仅是远远望着,就让人灵魂深处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又或是想要转身逃离的复杂战栗。
“总算到了……”凌九霄长长舒了口气,感觉那悬在头顶的“三日倒计时”似乎都稍微松动了一丝。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随着他们越靠越近,孽镜台下方的情景也清晰起来。那里并非空无一人,而是密密麻麻,排列着森严的仪仗!
两队身着制式黑色灵铠、手持萦绕着阴冷火焰长戟的鬼卒,如同雕塑般分立两侧,眼神空洞,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在鬼卒队伍的前方,站着三名身着深紫色官袍、头戴高冠的地府官员。为首一人,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手里托着一本闪烁着幽光的玉册,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
这阵仗,可比之前那个“低调”的司殿要唬人多了。
【嚯,欢迎仪式这么隆重?我怎么觉得像是来抓人的?】 凌九霄脚步下意识地放缓,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搓动,这是他紧张时想盘核桃的下意识动作。
阿元已经吓得缩到了白墨身后,小声哔哔:“是、是孽镜台的巡值判官和护镜鬼将……完了完了,咱们这算非法闯入禁区吧?会不会被抓去下油锅啊?”
白墨的步伐却丝毫未停,径直走向那森严的阵列,仿佛面前不是刀枪林立的鬼卒,而是欢迎他回家的仪仗队。
“止步!”
为首的巡值判官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如同金铁交鸣。他目光如电,扫过三人,尤其是在凌九霄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明显的审视与厌恶。
“此地乃孽镜台重地,闲杂魂等,不得靠近!尔等何人,擅闯禁地,所为何事?”
凌九霄头皮一麻,正想胡诌个理由,比如“路过打酱油”之类的,白墨却已经开口,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上位者的慵懒?
“查阅卷宗。”
四个字,言简意赅。
那巡值判官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怒容:“狂妄!孽镜台卷宗,记录三界众生业力因果,岂是你说查就查?可有阎君手谕?或是各部司殿批文?”
白墨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手。那枚司殿赠与的黑色腰牌,在他苍白的指尖清晰可见。
巡值判官的目光落在腰牌上,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他身后另外两名判官也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来是‘幽巡司’的令牌。”巡值判官的语气稍微缓和了半分,但依旧充满了公事公办的倨傲,“即便如此,按律,也需核验身份,登记在册,说明查阅事由,经核准后,方可入内。尔等,报上名来!”
凌九霄在心里已经把这家伙骂了八百遍:【屁事真多!老子阳寿都快没了,还得跟你在这儿走流程?】
白墨依旧沉默,似乎懒得回答这种问题。
气氛瞬间僵持下来。护镜鬼将手中的长戟似乎握得更紧了,幽冷的火焰跳动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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