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霄在那间极简到堪称性冷淡的“幽憩”单元里,像头困兽般来回踱步。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他焦躁的身影,空气净化系统发出的微弱嗡鸣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进精密仪器里的野猴子,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钥匙?救世?去他妈的!】 他一脚踢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墙壁纹丝不动,反而震得他脚趾发麻。“老子只想当个快乐的茶馆老板,数着铜板听着小曲,现在倒好,阳寿绑在个闷葫芦判官身上,还得兼职拯救三界?!这买卖亏到血本无归!”
更让他憋闷的是白墨的态度。那混蛋明明知道很多内情,却偏偏摆出一副“为你好”的沉默姿态。还有那个该死的“阿凌”!一想到白墨用那种他从未听过的、带着复杂情绪的语调喊出这个名字,凌九霄就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恨不得把白墨揪出来打一顿,又或者……问个清楚。
但他拉不下这个脸。刚甩完狠话就去找对方,显得他多在乎似的。
“咕噜……”
一声不合时宜的腹鸣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凌九霄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居然还会饿?在地府逃亡这么久,他几乎忘了饥饿的感觉。看来这阎罗殿的“幽憩区”模拟阳间环境还挺到位。
这感觉让他更加烦躁。他下意识想摸点零嘴,却再次摸空——别说零嘴,他连个铜板都没有!
【妈的,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他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认命般地走向房间角落那个看起来像是食物合成器的东西。捣鼓了半天,才根据模糊的指示弄出来一块味道寡淡、口感像嚼蜡的“基础营养块”。
他嫌弃地咬了一口,味同嚼蜡的感觉让他更加怀念自己茶馆里那便宜但至少有点滋味的花生米和粗茶。
就在这时,房门处传来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叩叩”声。
凌九霄动作一顿,竖起了耳朵。不是电子提示音,是实实在在的敲门声。
【谁?白墨?】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但随即又强行压下。他故意等了几秒,才用不耐烦的语气冲着门口吼道:“谁啊?!没事别烦,有事更别烦!”
门外沉默了一下,然后,一个清冷熟悉,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的声音响起:
“……是我。”
果然是白墨!
凌九霄心里哼了一声,故意慢悠悠地走到门边,却没立刻开门,隔着门板阴阳怪气地说:“哟,白判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是来继续当您的闷葫芦,还是终于想通了要来还债了?”
门外的白墨似乎又被噎住了,半晌没声音。
凌九霄等得不耐烦,正想再刺他几句,却听到白墨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了几分,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了进来:
“……开门。”
命令式的语气,但尾音却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请求?
凌九霄挑眉,心里那点别扭奇异地被勾了起来。他倒要看看,这混蛋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猛地拉开门,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摆出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架势。
门口,白墨依旧穿着那身略显破损的普通衣物,站得笔直,脸色在走廊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透明。他手里没拿任何东西,只是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神。
“干嘛?”凌九霄没好气地问。
白墨抬起头,目光有些游移,似乎不太敢直视凌九霄,最终落在了凌九霄手里那块只咬了一口的、看起来就很倒胃口的营养块上。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抬起了右手。
凌九霄警惕地看着他,以为他要动用判官权柄干什么。
然而,白墨的指尖并没有凝聚金光,也没有勾勒符文。他只是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极其生疏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专注,轻轻一点。
周围的规则之力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下一刻,一串红艳艳、亮晶晶、裹着透明糖衣、散发着诱人甜香和淡淡山楂清气的——糖葫芦,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那糖葫芦个头饱满,糖衣晶莹剔透,在冷白的光线下折射着诱人的光泽,与这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鲜活生动得刺眼。
凌九霄:“……”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看着那串仿佛刚从阳间东市街头买来的、还带着烟火气的糖葫芦,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
白墨举着那串糖葫芦,手臂似乎有些僵硬,他依旧垂着眼,耳根却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他将糖葫芦往凌九霄面前递了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给你。”
凌九霄愣愣地看着那串近在咫尺的糖葫芦,又抬头看看白墨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透着一股“我在努力了”的笨拙感的脸,心头那股无名火像是被一盆温水浇了下去,嗤啦一声,只剩下一点尴尬的余烟和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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