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霄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时间在这片被血色花海覆盖的荒原上失去了意义。铅灰色的天幕永恒地低垂着,没有昼夜更替,只有那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曼珠沙华花香,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感官。
他的魂体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凭着本能移动的空壳。每一步都踩在绵软潮湿的泥土和脆弱的花瓣上,发出细微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窸窣声。右肩胛的“归墟”伤口如同一个不断散发着寒气的漩涡,持续抽取着他本就微弱的生机和力量,冰冷的刺痛感早已麻木,变成了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的倦怠。
他不敢停下。
停下,就意味着要被脑海里那些混乱的画面和声音追上——白墨苍白脆弱的脸,他掌心焦黑的烙印,那句冰冷的“规则如此”,还有前世血色黄昏中,自己那倾尽所有、带着滔天恨意与绝望的最后一击……
各种情绪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恨意与得知真相后的震撼相互撕扯,让他时而想要仰天咆哮,时而只想蜷缩起来,逃避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不能回去……不能见他……】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执念。
他试图像以前一样,用“计算”来分散注意力,评估现状,寻找生路。
【魂体能量持续流失,预计剩余维持时间……无法精确计算,妈的,这破地方连个参照物都没有!‘归墟’侵蚀加速,修复成本呈指数级上升……当前坐标未知,逃离方向未知,风险等级……爆表!】
越算,心越沉。这根本是一笔注定血本无归的烂账!
他下意识又想去摸那对并不存在的核桃,手指在虚空中徒劳地抓挠了几下,最终只能烦躁地握成拳。失去习惯依托的空落感,加剧了他的不安与焦躁。
荒原仿佛没有尽头。无论他朝着哪个方向走,映入眼帘的永远是无边无际的、摇曳的暗红。偶尔能看到几座歪歪扭扭、像是被随意丢弃的残破石碑,上面刻着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散发着不详的气息。他甚至隐约听到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如同哭泣般的低语,分不清是花海的呜咽,还是迷失在此的亡魂残留的执念。
孤独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片血色彻底吞没,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时——
他的脚尖,无意中踢到了什么东西。
不是柔软的花瓣,也不是潮湿的泥土,而是一个坚硬的、带着些许棱角的物体。
他下意识地低头。
只见被他踢到的曼珠沙华歪倒在一旁,露出了下面一小片黑红色的泥土。而在那泥土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枚……棋子?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棋子,材质非玉非石,触手冰凉,上面用极其精细的笔触,雕刻着一个复杂的、他从未见过的银色符文。棋子表面光洁,在这昏暗的环境下,竟隐隐流动着一层内敛的幽光,与周围妖异的花朵和死寂的荒原格格不入。
凌九霄愣住了。
这鬼地方,怎么会有棋子?!
他蹲下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枚棋子。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奇异的是,那一直萦绕在鼻尖的、甜腻腐败的花香,在接触到这枚棋子的瞬间,似乎被一种极淡的、清冽的墨香所驱散。
这墨香……很熟悉。
是白墨身上常有的味道。
凌九霄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空无一人。只有无尽的花海在风中无声摇曳。
是巧合吗?
他捏着那枚棋子,指腹摩挲着上面冰冷的符文,眉头紧锁。这玩意出现在这里,太突兀了。是陷阱?还是……
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魂力探入棋子。
没有任何反应。棋子依旧冰冷沉寂,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黑色石头。
但那种清冽的墨香,却若有若无地萦绕不散,像是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动着他的神经。
他犹豫了一下,将棋子攥在手心,那股冰冷的触感似乎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点点。他撑着膝盖,艰难地重新站直身体,决定继续往前走。
然而,没走几步,他又停下了。
在他前方不远处,另一株曼珠沙华的根部,又一枚同样的黑色棋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位置,恰好在他原本可能行进的路线上。
凌九霄的瞳孔微微收缩。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他走过去,捡起第二枚棋子。同样的材质,同样的冰冷,上面雕刻着不同的银色符文,散发着同样清冽的墨香。
他站在原地,看着手心里两枚一模一样的黑色棋子,又看了看前方那仿佛永无止境的血色荒原,一个清晰的认知浮上心头——
他被“标记”了。
或者说,他被“引导”了。
白墨那混蛋……他根本没有放弃!他用这种方式,在这片看似无迹可寻的荒原上,为他铺了一条……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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