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霄是被一阵极其规律的、轻微的“咔哒”声吵醒的。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精准地钻入他尚有些混沌的意识里。他皱着眉,极其不情愿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栈客房低矮的、带着陈旧木纹的天花板。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不算舒适,但至少干净整洁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素色的薄被,带着皂角和阳光混合的、干净却陌生的味道。右肩胛处那“归墟”伤口依旧传来沉闷的钝痛,但比起之前在荒原上的冰冷刺骨,已经好了太多,一股温和的力量正持续不断地从伤口附近传来,滋养着他残破的魂体。
他微微偏头,循着那“咔哒”声望去。
只见房间中央的木桌旁,白墨正襟危坐。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浅灰色常服,褪去了判官官袍的威严,少了几分迫人的气势,却多了几分清俊的书卷气。只是那挺直的背脊和一丝不苟的坐姿,依旧透着刻入骨子里的规矩。
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封面古朴的账册,右手边放着一个……凌九霄瞳孔微缩——那是一个实体的、黑檀木制成的老式算盘!
此刻,白墨修长的手指正灵活地在算盘上拨动着,发出那规律的“咔哒”声。他低垂着眼眸,目光专注地落在账册密密麻麻的数字上,指尖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侧脸在从窗户纸透进来的、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而专注。
凌九霄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这木头……居然真的在打算盘?!
在他差点魂飞魄散、两人刚刚经历完一场撕心裂肺的“坦白局”后,这混蛋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算账?!
一种被忽视的憋闷感,混合着残存的尴尬和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想摸核桃,手伸到一半才想起那对宝贝早不知丢哪儿去了,只能悻悻地收回手,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咳!”
算盘声戛然而止。
白墨几乎是立刻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床榻。看到凌九霄睁着眼睛,他深邃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亮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合上账册,放下算盘,起身走了过来。
“醒了?”他在床边停下,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感觉如何?”
凌九霄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虽然魂体翻白眼效果不佳),声音沙哑:“托您的福,暂时……死不了。”他故意把“暂时”两个字咬得很重,眼神瞟向桌上的算盘,语气带着讥诮,“怎么?判官大人这是在核算这次‘救援行动’的成本?看看老子这副残躯还值不值得您继续‘投资’?”
白墨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刺,或者说,听出来了但不在意。他伸手,动作自然地探向凌九霄的额头(魂体并没有温度,但这似乎是他检查状态的习惯动作),指尖微凉。
凌九霄下意识地想躲,身体却因为虚弱慢了半拍,被他指尖轻轻触到。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到嘴边的嘲讽话莫名卡住了。
“魂体稳定性有所提升,‘归墟’侵蚀被有效遏制,但本源依旧亏损严重。”白墨收回手,语气客观得像是在做病情汇报,“需要持续静养和能量补充。”
他转身,从旁边的矮几上端过来一个温着的白瓷碗,里面是琥珀色的、散发着淡淡药草清香的液体。“先把药喝了。”
凌九霄看着那碗药,没动,眼神依旧盯着桌上的算盘,不依不饶:“你先说,那算盘怎么回事?算出来没有?老子现在‘估值’多少?够不够抵你那些‘规则本源’的利息?”
白墨端着药碗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他看着凌九霄那双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清亮、此刻却写满了“找茬”二字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极其认真地回答:
“不是在算成本。”
“嗯?”凌九霄挑眉。
“是在计算,”白墨顿了顿,目光扫过凌九霄苍白却执拗的脸,“维持你当前恢复状态,每日所需最低能量配比,以及如何以最高效率、最小代价,获取这些资源。”
凌九霄:“……”他噎住了。
白墨继续用他那平铺直叙的语气补充道:“包括但不限于:筛选附近能量纯净度达标的区域,评估往返风险与时间成本,规划最优采集路线,以及……与驿站协商,用部分闲置的规则符文置换药材和食物的可行性分析。”
他每说一项,凌九霄的眼睛就瞪大一分。
这他妈……是在给他制定……个性化康复理财计划?!
看着凌九霄一副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样子,白墨将药碗又往前递了递,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药要凉了。”
凌九霄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又看看那碗散发着苦味的药,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忽然就泄了。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接碗。
白墨却避开了他的手,用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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