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无声,尘世纷扰被彻底隔绝在这方寸之地。密室内,唯有能量流动的细微嗡鸣与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构成一种奇异的安宁。墙壁上镶嵌的几颗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将室内映照得如同永夜中的一方孤岛。
凌九霄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他盘坐在石床边,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指尖,一缕被涅盘之火精心淬炼、剔除了所有狂暴因子的暗金流光,温柔地包裹着一小撮“定魂星砂”,正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地,渡入白墨眉心那点微弱的银光之中。
这个过程,远比之前单纯的温养要凶险和艰难百倍。
星砂之力,性属极阴至寒,虽能定魂,却与凌九霄那源自九幽凰的、本质偏向毁灭与炽热的涅盘之火天生相克。他必须像一个最顶尖的微雕大师,用神识操控着火焰,在保护白墨脆弱神魂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煅烧”掉星砂中的阴寒戾气,只留下最精纯的稳固之力,再将其与自己的涅盘生机融合,方能缓缓注入。
任何一丝失误,任何一点力量失控,都可能瞬间引爆星砂与妖火的冲突,将白墨本就脆弱的规则核心炸得粉碎。
凌九霄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膝盖的衣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脸色苍白,嘴唇因过度消耗而失去血色,但那双紧盯着白墨眉心的竖瞳,却如同最精准的尺规,没有丝毫颤抖,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稳住……再稳一点……这石头碰不得凉的……】 他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这方寸之间,内心早已没了平日里的吐槽和算盘,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石床上,白墨的身体在星砂之力融入的瞬间,猛地绷紧!即便在昏迷中,极致的痛苦依旧让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喉咙里溢出压抑的、破碎的闷哼。他手腕皮肤下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冲突,与银色的规则之力碰撞出细微却刺眼的电火花。
凌九霄的心脏瞬间揪紧,但他输送力量的速度和稳定性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甚至更加柔和。他空着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地握住了白墨冰冷的手,仿佛要通过这单纯的接触,分担去一丝痛苦。
“忍着……石头……”他声音干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就快好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
随着更多被“煅烧”纯净的星砂之力融入,白墨眉心的那点银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明亮!它不再是一点微弱的火星,而像是一颗小小的、稳定的星辰雏形。那些在他体内冲突的暗金纹路,在星砂的调和与凌九霄极致控制的涅盘生机滋养下,也逐渐平息下来,不再是泾渭分明的对抗,反而开始隐隐与银色规则交织,形成一种更为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生网络。
他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
凌九霄能清晰地感觉到,白墨那原本如同断线风筝般飘摇的神魂,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重新锚定、稳固。他规则核心上的裂痕,也在星砂与涅盘生机的共同作用下,缓慢而坚定地愈合着。
成功了。
罗刹给的星砂,确实有效。
凌九霄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放松,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直接晕厥过去。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只是缓缓收回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晃。
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紧握着白墨的手,那冰冷的触感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微弱的暖意。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想抽回手,动作进行到一半,却又顿住了。
最终,他只是别扭地、稍稍放松了些力道,却没有松开。
又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几个时辰。
石床上,白墨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墨色的眼瞳,初时还有些涣散和茫然,映照着密室顶壁夜明珠柔和的光。但很快,焦距凝聚,精准地落在了床边,落在了那个强撑着不肯倒下、脸色惨白却死死抓着他手的凌九霄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凌九霄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触电般猛地甩开了白墨的手,动作幅度大得差点从蒲团上栽下去。他迅速别开脸,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红晕,嘴上却立刻恢复了那副恶声恶气的腔调:
“看什么看?!醒了就醒了!还以为你要睡到地老天荒呢!”
白墨没有立刻说话。他似乎在感受自身的变化,目光扫过自己手腕上那些已经平息、隐隐形成共生网络的奇异纹路,又内视了那颗被稳固、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练几分的规则核心。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虚弱无力,但那濒死的、不断下坠的虚无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另一股强大生命本源紧密相连的、奇异的充实感,以及……神魂深处,那道不容违背的、“涅盘共死契”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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