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殿后山,有一片绵延数里的桃花林。并非凡俗桃树,而是吸纳了长留仙山灵气的灵植,花开四季不谢,云霞蒸蔚,如梦似幻。
这日清晨,天光未大亮,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桃林。骨头一身利落的浅碧色劲装,墨发高束,手持一柄寻常的青钢长剑,来到了林间一片空地上。
她心绪有些烦乱。藏书阁中白子画专注的身影,摩严那隐含审视的目光,以及体内那股随着时间推移似乎愈发活跃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掌控的力量,都让她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
练剑,是最好的方式。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口带着桃花清甜与晨露湿润的空气,将杂念缓缓压下。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沉静。她起手,剑尖微颤,划破雾气,一套剑法随之施展开来。
起初,剑势舒缓,如清风拂柳,溪水潺潺。她的身形飘逸灵动,与这桃林仙境融为一体,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晨间舞练。
然而,随着剑招递出,她心神沉浸其中,剑势渐渐发生了变化。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招式,而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时而如惊鸿掠水,翩若游龙;时而如雷霆乍惊,疾风骤雨。剑气纵横,却不带杀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像是在用剑尖描绘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道韵。
她并未动用多少灵力,全凭肉身力量与剑意驱动。可即便如此,那精妙的剑招,对力量恰到好处的掌控,以及剑舞中自然流露出的那种历经沧桑后返璞归真的意境,已非凡俗剑法所能企及。
粉色花瓣被剑气带动,纷纷扬扬落下,却又在她周身尺许外被无形的气劲推开,形成一个绝美的旋涡。她在花雨中起舞,剑光闪烁,身影模糊,人与剑,与花,与这片天地,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
……
白子画一夜未眠。
并非全因那份“作业”。后半夜,他肩头的诅咒之力再次隐隐躁动,带着侵蚀神识的阴寒,让他无法安然入定。天色微熹时,他索性起身,想借清晨清冷之气压制魔气。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后山桃林附近。还未靠近,他便听到了清越的剑刃破空之声,以及感受到那股并不凌厉,却绵绵不绝、意蕴悠长的剑意。
他脚步一顿,隐在一棵格外粗壮的桃树之后,收敛了所有气息,目光穿透层层花枝,落在了林间空地上那道舞剑的碧色身影上。
只一眼,他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那不是他熟悉的、长留的任何一套剑法。甚至不完全是六界中已知的哪门哪派的路数。它灵动、恣意,带着一种野性的、不受束缚的美,却又暗合天道自然。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那舞剑的神韵。
腾挪闪转间,衣袖翻飞的角度;剑招衔接时,手腕那细微的、习惯性的回旋;甚至是在某个凌空刺击后,下意识轻点足尖、如羽絮般飘然落地的姿态……
太像了。
像极了百年前,那个少女在绝情殿的梨花树下,握着他亲手削的木剑,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一遍遍练习最基础剑招时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般,隐在廊柱之后,静静地看着。只是那时,心中是为人师者的严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爱。
而此刻,心中翻涌的,是滔天的巨浪,是刻骨的思念,是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更深沉的痛楚。
是她……一定是她!
即便容貌有变,记忆缺失,灵力属性也不同,可有些深植于灵魂深处的本能,有些连她自己都未曾留意的小习惯,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那是独属于花千骨的印记!
白子画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身旁的树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腔里,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他多想立刻现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告诉她,他找了她多久,念了她多久,悔了多久。
可他不能。
他记得她如今是“骨头”,记得她眼中的疏离与审视,记得那句“需要时间”。他若贸然相认,只会将她推得更远,甚至可能惊扰了她此刻难得的宁静。
他只能像现在这样,像一个卑劣的窥视者,躲在暗处,贪婪地看着她的身影,任由那熟悉又陌生的剑舞,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
骨头全然不知有人在旁观。她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剑意世界里。随着剑舞,她感到体内那股力量似乎变得更加温顺,如臂指使。脑海中,偶尔会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漫天飞舞的桃花,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一句温柔的鼓励……画面零碎而迅速,抓不住头绪,却让她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与暖意。
这感觉促使她的剑势愈发流畅,甚至带上了一种宣泄般的快意。剑风扫过,满地落花被卷起,在她周身形成一道粉色的屏障。
突然,她心念一动,剑招陡然一变。不再是之前的飘逸灵动,而是变得大开大合,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体内那股力量似乎被这剑意引动,不受控制地涌向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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