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剧烈颤抖的身体和涣散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绝望。
陆亦可和侯亮平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掌控局面的自信。陆亦可继续说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慵懒:“整老书记?我们可不敢,也没那个权力。刘新建,你自己干的那些事,贪污受贿,滥用职权,造成国有资产巨额流失……这些,我们没有证据吗?没有证据,我们怎么能坐在这里,又怎么能给你戴上这手铐?”
她拿起一份材料,在手里掂了掂:“放心吧,就算我们没有掌握你更多的、比如涉及赵家核心利益的证据,就凭现在我们手里这些,也足够你在牢里待上好多年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刑期长短的问题罢了。十年,还是二十年?对你来说,区别很大吗?”
陆亦可这番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已然宣判的姿态。这种姿态,刘新建太熟悉了。当年他刚从省军区被赵立春看中,调到身边当秘书时,就见过很多这样的“上位者”。他们无需为了前途而挤得头破血流,他们想升迁,但欲望并不炽烈,因为他们骨子里自带的那种底气,往往是像他这样的人,钻营了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
这种回忆,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刘新建。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瞬间瘫软在椅子上,脸上的激动、愤怒、侥幸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灰般的、被彻底抛弃和碾碎的绝望。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再抬起头时,脸上是一种怪异的、混合着自嘲和怨毒的表情。他看向陆亦可,声音沙哑地问道:“陆处长……是吗?”
陆亦可和侯亮平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胜利在望。陆亦可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字:“是。”
刘新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感慨道:“陆处长……似乎底气很足嘛。就像……就像我以前见过的那些高干子弟。有能力,有底气,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可那种骨子里……被保护得很好、不知人间险恶的……纯真,最是恶心了。”
陆亦可和侯亮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没有被这番充满个人情绪的攻击所激怒。他们理解,这是失败者最后的发泄。
刘新建见他们无动于衷,像是受到了刺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癫狂而刺耳,笑了几声又猛地收住,脸色变得狰狞,声音陡然拔高:“这种人啊!这辈子吃过的最大的苦头,就是他妈的爱情!当普通人都在为了生存而挣扎,为了活下去而拼尽一切,为了房贷、车贷、孩子的学费、老人的医药费而卑躬屈膝的时候,他们,甚至是你们,在干什么?!在为了一个前任哭?为了那点所谓的感情伤心欲绝?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审讯室里回荡,充满了不甘和扭曲的嫉恨。
陆亦可的脸色,在听到“爱情”、“前任”这几个字眼时,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那一闪而过的凝固,却没有逃过侯亮平敏锐的眼睛。侯亮平依旧保持着看戏的姿态,只是目光在陆亦可脸上多停留了半秒,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落幕的、由失败者倾情演绎的独角戏,而这独角戏,似乎在不经意间,也撩动了观众席上某一角的帷幕。
审讯,进入了新的阶段。而刘新建这番充满怨毒的临场发挥,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未能改变他自身的结局,却也在某些人心中,漾开了一圈微妙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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