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周围茶客爆发出阵阵哄笑。“这黑炭头又发癔症了!”“还铁牛?还上市?怕不是西山挖煤挖傻了脑子!”“陈大掌班,您这‘上市’的梦话,可比天桥底下说相声的还逗乐子!”
被称作“陈大掌班”的汉子——陈文强,面对哄笑毫不在意,反而梗着脖子,嗓门更大了:“笑!笑啥笑!夏虫不可语冰!额跟你们说,这是大趋势!懂不?大趋势!”他端起桌上一碗粗茶,仰脖子咕咚灌下,茶水顺着胡茬流下,冲开几道煤灰的沟壑。
楼上的陈浩然,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父亲!是父亲陈文强!那个满嘴“产业链”、“融资”、“上市”、“蒸汽机”的煤黑子,不是他那个在二十一世纪叱咤能源市场、满脑子“风口”和“估值”的亲爹还能是谁?!狂喜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开,震得他眼前发花,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推开雅座的屏风隔断,跌跌撞撞就要往楼下冲。
几乎在同一时刻,“漱芳斋”茶馆斜对面,气派的“万木轩”大堂里,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上好的紫檀木长案光可鉴人,映出几方凝重的面孔。陈乐天一身簇新的宝蓝暗纹直裰,头戴方巾,端坐主位,努力维持着商贾的沉稳气度,但微微前倾的身体和紧握座椅扶手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的紧绷。对面坐着的,是几位衣着华贵、神色倨傲的王府管事和京城大木商行的掌柜。
“陈东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者,手指敲着桌面,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您这批‘海黄’料子,纹路色泽确实是上品。王府要打制一批顶箱立柜和罗汉榻,用料考究,原本非您莫属。可这价钱…三千两?恕老夫直言,狮子大开口了。莫说黄花梨,便是真正的紫檀老料,也断无此价。两千两,已是看在此料难得的份上,给的最高诚意。”
旁边一位富态的绸缎商立刻帮腔:“是啊,陈东家。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王府的订单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金字招牌!您把价压一压,往后还怕没生意做?何必执着于眼前这点利?”话语绵里藏针,点出了王府订单带来的巨大隐性价值,也暗含威胁——不降价,这招牌你就别想挂上。
陈乐天的心沉了沉。这批从琼州辗转弄来的海南黄花梨老料,是他打通南方渠道后最得意的一笔投资,品质极高,成本也极其惊人。两千两?连本钱都捞不回来!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生意人精明的笑容,开始反击:“王管事,李掌柜,诸位前辈!晚辈岂敢漫天要价?实在是此料难得啊!诸位都是行家,请看这‘鬼脸’纹,这‘行云流水’般的肌理,还有这油性密度…”他拿起案上一块打磨光润的样料,滔滔不绝地讲解着木材的稀缺性和美学价值,努力将“黄花梨”的概念往“顶级奢侈品”上引。
“物以稀为贵,这道理晚辈懂。可诸位前辈更懂,王府要的,是匹配身份的独一无二!”他话锋一转,祭出了现代营销的法宝,“晚辈斗胆提议,这批家具,咱们不做则已,要做,就做‘限量版’!每件家具内侧,都用银丝镶嵌独特的编号标记,王府专用纹饰,确保绝无仿冒!再配上特制的紫檀木‘保真铭牌’…”他描绘着“防伪标识”和“品牌溢价”的前景,试图用概念打动这些精明的古代商人。
然而,山羊胡王管事只是捋着胡须,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陈东家这些新鲜词儿,听着热闹。可王府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好木头、好手艺。什么‘限量’、‘铭牌’,花架子罢了。两千二百两,顶天了。若不成,王府库房里,上好的金丝楠木料也不是没有备选。” 态度强硬,毫无松动。
谈判陷入僵局。陈乐天感到一阵疲惫和无力。古代的商业逻辑如此直接而顽固,他那些“品牌包装”、“饥饿营销”的概念,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就在他搜肠刮肚,试图再做最后一搏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旋律,如同游丝般,穿过“万木轩”敞开的雕花门,钻入了他的耳中。
那旋律…轻快,跳跃,带着电子鼓点的节奏感,是他穿越前那个时代,妹妹陈巧芸在直播间里最常唱的一首洗脑神曲!陈乐天浑身剧震,所有谈判的心思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对面几人错愕的目光,疾步冲向门口,急切地循着那歌声的来源张望。声音似乎来自斜对面的茶馆方向!
“漱芳斋”茶馆大堂的哄笑声浪中,陈文强还在努力向他的“苦力股东”们灌输着现代商业理念,试图用“原始股”和“分红”点燃他们的热情。楼上的陈浩然,已踉跄着冲下楼梯,拨开看热闹的人群,直冲到那满身煤灰的汉子面前。他胸膛剧烈起伏,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嘴边,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陈文强正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所以啊,咱这煤,就是硬通货!未来能源的核心!额跟你们说,只要跟紧额老陈…”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体面细布直裰、面容清俊却带着强烈震惊神色的年轻书生,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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