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木香陷阱与市井寒刃》
清晨的薄雾尚未在京城错综复杂的胡同里完全散去,陈乐天却已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而滚烫的焦虑紧紧包裹。怀揣着全家近乎一半的“启动资金”——那几锭沉甸甸、却让他感觉轻飘飘仿佛随时会飞走的银子,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煤灰、尘土和隐约粪便味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稳下来。
根据昨日从廉价大通铺室友那里旁敲侧击得来的模糊信息,他找到了这处位于南城一隅的“聚源木料行”。铺面不大,甚至有些破旧,门楣上的匾额漆皮剥落,但店内堆积如山的各种木料散发出浓郁而复杂的香气,却莫名给人一种“内里有货”的踏实感。尤其是那缕若有若无、熟悉又尊贵的暗香——绝不会错,是紫檀!陈乐天现代的记忆碎片在此刻熠熠生辉,他对各种名贵木料的气味和特质有着超越这个时代常人的理论认知。
掌柜姓王,是个瘦瘦精干的中年人,眼珠灵活地转动着,嘴角总是噙着一丝看似和气生财的笑意。他见陈乐天虽衣着普通,但眼神清澈,对木料,特别是堆在角落那几根其貌不扬的深色木材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兴趣,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这位爷,好眼力!”王掌柜翘起大拇指,“这可是正经的小叶紫檀料,刚从南边运来不久,油性足,密度高,您听听这声儿……”他拿起一小块边料,用指甲轻轻一划,发出略带涩感的清脆声音。
陈乐天心头一热,俯身仔细查看。木材颜色深紫,纹理细腻,重量压手,与他记忆中的数据一一吻合。他强压激动,故作老成地用手细细摩挲截面,甚至凑近深深一嗅——那独特的檀香混合着微微酸辛的气味,让他几乎确信无疑。
“掌柜的,这料子……什么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王掌柜眼珠一转,伸出几个手指,报出一个让陈乐天眼皮直跳的数字,但细算下来,似乎又比他所知的其他铺子“实惠”不少。“看您是个懂行的,真心想要,价钱嘛,还可以再商量商量。”王掌柜压低声音,一副“你我有缘”的表情。
讨价还价的过程比陈乐天想象中顺利。王掌柜的“让步”恰到好处,既让他觉得占了些便宜,又不至于低得离谱引人怀疑。最终,双方一拍即合。陈乐天沉浸在首次出手便可能斩获颇丰的喜悦中,警惕心被那诱人的木香和巨大的利润空间冲淡了大半。他甚至没有坚持要求将看中的那几根料子当场切开验看中心——王掌柜以“整料价值更高,切开万一有瑕疵反而不美”为由,轻易说服了他。
银子易手,沉甸甸的钱袋换来了那几根被他视为“未来希望”的紫檀木。陈乐天几乎是哼着歌,雇了辆骡车,小心翼翼地将木料运回他们临时租住的小院。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如何将这些木料变成一件件精美的摆件或家具,如何换来更多的银钱,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几乎是同时,在西市嘈杂的街口,陈巧芸也正经历着她穿越以来最直接、最冰冷的挑战。
她选了个相对宽敞、人流尚可的街角,将那把从现代带来的、视若生命的楠木古筝小心放下。深吸一口气,她摒弃周遭好奇、打量甚至略带轻蔑的目光,指尖拨动了琴弦。
她弹奏的并非这个时代流行的工尺谱曲子,而是她最拿手、曾无数次在音乐厅里赢得掌声的《林冲夜奔》。悲壮、激昂又带着无限苍凉的旋律,如同异世的灵魂呐喊,骤然闯入这雍正元年的市井喧嚣之中。现代演奏技法带来的丰富表现力和强烈情感冲击,让过往的行人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然而,惊艳的目光有之,更多的却是茫然、疑惑甚至不适。这曲子太“新”,太“怪”,太不合时宜。几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皱着眉头议论:“此乃何曲?怎如此急促狂放,有失中正平和之旨……”
零星有几枚铜板丢在她面前的粗布上,大多是图个新鲜。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放下一点散碎银子,轻声说:“姑娘,弹些《月儿高》或者《妆台秋思》吧,大家爱听那个。”
陈巧芸咬着唇,点头道谢,心里却憋着一股劲。她不信真正的美会无人欣赏。稍作休息,她换了一首稍微舒缓,但依旧融合了后世演奏技巧和情感处理的《高山流水》。琴音淙淙,意境开阔,确实吸引了一些人驻足。
但也引来了不该引来的人。
几个歪戴着帽子、敞着怀的闲汉晃悠了过来,为首的是个年纪不大、眼神却十分油滑凶狠的少年,嘴角叼着根草茎,腰间隐隐约约别着一把短刃。他便是这片街面的小地痞头目——年小刀。
年小刀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地听了一会儿,然后歪着嘴笑了:“哟嗬,小娘子,弹得不错啊?哪儿来的?以前没见过你这号人物啊。”
他的同伴发出一阵哄笑。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避让开来,生怕惹上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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