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煤炉生意正红火,一夜之间,运煤的骡车队却全数被截在半道,一块煤也进不了京城。
腊月里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京城灰蒙蒙的天空。陈家新置的宅院里,虽燃着上好的银霜炭,陈文强却觉得心头一阵阵发冷。他面前站着负责采买运输的赵管事,一身风尘,脸上还带着惊惶未定的痕迹。
“东家,不是我们不尽心,实在是……过不去了!”赵管事的声音带着哭腔,“房山那边大小煤窑,像是约好了似的,齐齐封了路,咱们的骡车刚到琉璃河地界就被拦下,带头的把式还挨了打。说是……说是从今往后,一粒煤核儿也不准运进咱们陈家的门!”
陈文强的手指无声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这桌子是他自家工坊的出品,木料还是走了年小刀的门路,从一群“捞偏门”的朋友手里弄来的。生意做大了,果然招风。他料到会有竞争,却没料到这“断根”的一招来得如此迅猛、如此彻底。
“是柴炭行会那帮老家伙?”他问,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明面上是,可小的瞧着,不像。”赵管事压低了声音,“拦路的人手黑得很,不像寻常护院,倒像是……军伍里退下来的,令行禁止,下手狠辣。我瞧着,背后怕是有更大的主儿。”
陈文强心下一沉。若是单纯的商业倾轧,无非是价格战、挖墙角,他自有应对之法。可若牵扯到官面上的势力,甚至是军中的关系,那就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较量了。他这靠着一点超前知识和胆气闯出来的“暴发户”,根基太浅,经不起大风浪。
“爹,煤仓见底了!”长子陈永安推门进来,眉头拧成了疙瘩,“西市几个铺子派人来催,说再不供货,客人们就要砸店了。咱们应承给顺天府几家衙门过冬的‘义捐’煤炉,煤饼也得跟上,这要是断了,可是要吃挂落的!”
内院得了消息,母亲周氏和妻子柳氏也忧心忡忡地赶来。柳氏怀里抱着小女儿,声音发颤:“他爹,这可怎么好?听说外面好些人眼红咱们家,会不会……”
屋里的炭火“噼啪”一声,爆起几点火星,更添了几分焦躁。
陈文强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枯枝在寒风中摇曳。穿越至今,他从制作简易肥皂、改良马桶刷起步,到抓住紫檀家具的机遇,再凭借对煤炭的认知切入能源领域,每一步都看似侥幸,实则如履薄冰。他太清楚,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商人不过是无根的浮萍,再多的财富,权贵一句话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慌什么!”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家人,“天塌不下来。永安,你立刻去找年小刀,让他动用所有市井关系,给我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我要知道名字,知道来路。赵管事,你带上厚礼,亲自去一趟房山,不必找煤窑主事,去找那些认得咱们、私下里给咱们供过货的小把头、矿工头,探探口风,问问他们怕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家里库存的煤,优先保证王府和那几个不能得罪的衙门。对外就说……就说我们在改良新式煤饼,暂时限量供应。柳氏,你带着女眷,把之前试验剩下的那些不同配方的煤饼都找出来,我们再试试,看能不能用更少的煤,烧出更耐用的火。”
分派已定,家人各自领命而去,虽然忧虑未消,但总算有了主心骨。陈文强独自坐在书房里,手指摩挲着桌上一个精巧的黄铜模型——那是他下一步打算推出的,可调节火力、带简易烟道的高级煤炉原型。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是骨感。
事情比想象的更棘手。
年小刀那边很快传回消息,印证了赵管事的猜测。拦路的人手,确实与京营一位副将有些拐着弯的关联,而那位副将,又隐隐是八爷党外围的人物。至于柴炭行会,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幌子,趁机落井下石,挤压陈家的市场空间。
“陈爷,这事儿,怕是不好硬碰。”年小刀压低了帽檐,在茶馆的雅间里对陈文强低语,“八爷那边的人,咱们够不着。而且我听说,不只是煤,就连咱们紫檀工坊的木料来路,最近也被人盯上了,有几批料在通州码头被扣了,说是要严查‘违禁’。”
双管齐下!这是要把他陈家的根基一举斩断。
赵管事那边也碰了壁。往日称兄道弟的小把头们,如今避而不见,好容易找到一个,也只偷偷透露了一句:“上头发了话,谁再卖煤给姓陈的,就是在跟‘那位爷’过不去,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位爷?”陈文强追问。
赵管事苦着脸:“他死活不敢说名字,只用手比了个‘八’字。”
胤禩!廉亲王!
陈文强倒吸一口凉气。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尊大佛?他仔细回想,自家生意虽然借着了一点怡亲王胤祥的东风,但那都是底下人办事,从未敢打着王爷的旗号招摇,与八爷党更是毫无瓜葛。是丁,树大招风。或许在八爷党眼中,自己这个迅速崛起的“暴发户”,已然是胤祥口袋里的人,是属于需要打压的“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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