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强连忙带着弟弟行礼:“不敢当五爷谬赞,不过是小本经营,糊口而已。蒙怡亲王不弃,偶有垂询,实乃侥幸。”
朱五爷笑了笑,目光转向陈希山:“这位是?”
“这是舍弟,陈希山。”陈文强介绍道。
陈希山按捺住紧张,依礼见过。
“嗯,也是一表人才。”朱五爷随意赞了一句,便不再多看,转而引领众人欣赏他收藏的一尊宣德炉。众人纷纷上前,引经据典,品评赞叹,言语间充斥着各种陈文强兄弟听不懂的典故和术语。
兄弟二人被无形地隔离在这圈文化沙龙之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陈希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不服。陈文强却始终面色平静,只默默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尤其是主位上的朱五爷。
赏玩过半,朱五爷似乎才想起他们,踱步过来,状似无意地问道:“陈东家,听闻你家出的那种高效煤炉,颇受市井欢迎,连王府也有所采用。却不知,与我等冬日所用之银炭相比,优劣如何?”
问题看似平常,实则刁钻。若自夸煤炉好处,便是贬低了贵人用的银炭;若一味谦逊,又显得自家产品不上台面。
陈文强心念电转,恭敬答道:“回五爷,银炭乃贡品,无烟耐烧,暖而不燥,自是极品。小民所制煤炉,取材于石炭,胜在价廉、易得,能使寻常百姓家冬日得一隅之暖,不敢与银炭相较。好比粗陶碗与官窑瓷,各有其用,满足不同需求罢了。”
他这番回答,不卑不亢,既肯定了银炭的地位,也点明了自家产品的市场定位,避开了直接比较的陷阱。
朱五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这“暴发户”竟有如此应对。他笑了笑,未再深究。
然而,麻烦并未结束。席间,一位与传统柴炭商关系密切的富商,故意将话题引到煤炭的“毒性”上,旁敲侧击,暗示煤炭取暖不安全。更有几位清客文人,故意用生僻典故相互唱和,目光时不时瞟向陈氏兄弟,带着戏谑,想看他们出丑。
陈希山几次欲开口反驳,都被陈文强用眼神制止。他知道,在此地,任何争辩都是徒劳,只会更显自己浅薄。
赏珍宴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接近尾声。陈文强自认应对得还算稳妥,虽未攀上什么交情,至少未落下什么明显的把柄。他正准备寻机告辞,朱五爷却再次走了过来。
这一次,他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挥手让周围侍立的仆役退远些。
“陈东家,”朱五爷压低了声音,“今日请你来,一是确实想见见你这京城新锐,二来,也有一桩小事,或许可以合作。”
陈文强心道“来了”,面上愈发恭谨:“五爷请讲。”
“听闻你与那市井间有些……能人异士,也相熟?”朱五爷意有所指,年小刀那类人物的存在,在这些贵人眼中并非秘密,“我有一批货,从南边来的,数量不小,需得尽快、且不引人注目地处置多。寻常商路,恐有关卡盘剥,也易惹人注目。”
陈文强瞬间明了。这所谓的“货”,恐怕来路不那么光明正大,或许是走私品,或许是某些见不得光的收益。朱五爷看中的,不是陈家的煤炉或家具,而是他们能够调动市井力量,处理“特殊物品”的能力。这是一把双刃剑,办好了,或能获得朱五爷的庇护和更大利益;办砸了,或者走漏风声,陈家立刻就是被推出去顶罪的替死鬼。
“这……”陈文强面露难色,“五爷,小民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与市井朋友也多是性情投契,偶尔互助。此等大事,恐力有未逮,耽误了五爷的要事。”
朱五爷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些:“陈东家过谦了。谁不知你陈文强手腕灵活,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此事你若办成,日后在这京城,我成国公府,或许也能为你这‘文强煤炉’,多美言几句。”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当然,若实在为难,本爷也不强求。只是,京城居,大不易,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陈东家说是吗?”
软硬兼施,图穷匕见。
陈文强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汗。他深知,这已不是简单的商业合作邀请,而是站队和投名状。答赢,则卷入权贵阴暗的利益链条,风险巨大;不答应,则立刻开罪这位权势滔天的朱五爷,陈家刚刚起步的产业,恐怕顷刻间便有覆巢之危。
他需要时间权衡,需要与家人商议,更需要评估年小刀那边能否接手,以及接手后的风险控制。
“五爷厚爱,小民感激不尽。”陈文强深吸一口气,斟酌着词句,“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可否容小民回去细细思量,并与相关朋友沟通一二,再给五爷回话?”
朱五爷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迟疑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可。三日后,我等你消息。希望是个好消息。”说完,便转身与其他宾客谈笑风生去了,仿佛刚才那番暗流涌动的对话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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