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煤炉生意正红火,一封带着怡亲王府徽记的烫金请柬却送到了陈文强手中,不是预料中的嘉奖,而是一场名为“赏珍”的鸿门宴。宴无好宴,厅堂之上,等待他的不仅是亲王玩味的目光,还有几位面色不善、隐隐将他围在中心的陌生官员。
腊月的京城,寒风如刀。然而陈宅的书房内,却暖意融融,甚至有些燥热。墙角那具最新式的“陈家高效煤炉”正无声地散发着热量,炉子上坐着的铜壶嘶嘶作响,吐着白色的水汽。
陈文强放下手中炭笔,揉了揉眉心。桌上摊开的是对城外那座小煤窑的下一步改造计划草图,想要提升产量,就必须投入更多资金改进坑道支护和排水系统。这就像个吞金兽,但产出的“黑金”回报,却也着实惊人。蜂窝煤和煤炉几乎是以风卷残云之势,在平民阶层和中下层官吏家中站稳了脚跟,财富如同滚雪球般积累。他甚至在考虑,是否该在城南买下一处更大的宅院,或者……效仿这个时代的豪商,开始涉足土地。
“大哥,” 三弟文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怡亲王府派人送来了这个。”
陈文强抬头,看见文弱手中捧着一封极为考究的大红请柬。他心头一动,接过打开。内容是标准的文言,措辞客气,邀请他三日后过府,参加怡亲王举办的“赏珍小聚”。落款处,盖着胤祥那枚独特的私人小印。
“好事啊!” 陈文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自上次通过解决王府取暖和紫檀家具保养的小问题,搭上怡亲王这条线后,双方一直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非官方”合作。王府的订单虽不算巨大,却是一张极好的护身符和活广告。这次“赏珍”,或许是关系更进一步,获得更大订单的契机。
然而,当他指尖摩挲过请柬上凸起的金粉纹路时,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心头掠过一丝阴霾。赏珍?赏什么珍?他一个“暴发户”商人,有何珍可赏于亲王?这名字,听着就不像单纯的商业洽谈。
三日后,陈文强换上了一身体面的杭绸直缀,外罩貂皮坎肩,乘坐着新购置的、还算宽敞的马车,来到了戒备森严的怡亲王府。与之前作为“工匠”或“献策者”从侧门进入不同,这次,他被引路的太监直接带往王府正厅。
厅内早已布置得富丽堂皇,暖香扑鼻。数个与陈家煤炉形制相似、但做工显然精良奢华数倍的白铜鎏金大火盆分立四角,将偌大的空间烘得如同暖春。胤祥穿着一身宝蓝色常服,坐在主位,神态闲适地把玩着一件玉器。见他进来,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入座。
陈文强依礼见过,在下首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快速扫过厅内。除了胤祥和他的几名近侍,厅内还坐着四五位身着官服或华服的中年男子。他们并未交谈,只是静静地品着茶,但几道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气氛,不对。
果然,寒暄不过几句,胤祥便放下玉器,仿佛随意地开口:“文强啊,你进献的那煤炉,确实精巧,府里用着甚好,连皇上都略有耳闻。”
“王爷谬赞,雕虫小技,能入王爷法眼,是小民的福分。” 陈文强心中警铃大作,皇帝都知道了?这风,是不是吹得太快了?
“诶,过谦了。” 胤祥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今日请诸位过来,一为赏玩几件新得的古物,二来嘛……也是想听听文强你这‘点石成金’的手段。这煤炭一物,自古有之,何以到了你手中,便能化腐朽为神奇,搅动这京畿燃料市场呢?”
话音刚落,坐在陈文强斜对面的一位面白微须、身着五品补子的官员便接口道:“王爷所言极是。下官在户部清吏司,亦对陈公子这生意颇感好奇。听闻公子不仅售卖煤炉,更直接掌控了京西一处煤窑?这开采售卖一体,获利颇丰吧?只是不知……这开矿纳税,可都依了我大清律例?”
图穷匕见!
陈文强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汗。户部!清吏司!这是管钱粮税收的!对方一句话,就直接点明了他产业的核心,并且直指最敏感的税务问题。他之前不是没考虑过,但他这种小打小闹,起初并未引起官方注意,且有些灰色地带,他正想找机会补上手续,没想到被人直接捅到了王府宴会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几分惶恐又带着委屈的神情,起身向胤祥和那位官员行礼:“王爷明鉴,这位大人垂询。小民惶恐!小民家中确在京西有一处小窑,乃是乡间废弃旧窑,家父早年盘下,此前产量极微,仅供乡邻使用。近日因蒙王爷垂青,家中煤炉略有销路,方才加大了些许人力,勉强维持。至于税赋……小民深知皇恩浩荡,律法森严,绝不敢有片刻忘怀。只是……只是小民见识浅薄,于这矿税章程实在不甚了然,正欲寻人请教,补齐手续,不敢有丝毫隐匿之心!今日得遇户部大人,实乃天幸,万望大人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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