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E考试的结果,并未立刻公布。这在卡塞尔学院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更多的猜测。通常,考试结束后一两天内,诺玛就能完成所有试卷的评估和血统评级。但这一次,延迟了。
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有人说这次考试出现了重大舞弊,正在严查;有人说出现了多个高评级天才,需要慎重复核;更有甚者,将矛头直指路明非,认为他这个“S”级名不副实,试卷可能存在无法判定的问题。
对于这些流言,路明非依旧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他每天按时上课,去图书馆,回到宿舍则继续他悄无声息的“微操”练习,偶尔应付一下芬格尔旁敲侧击的打探。他像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头,表面平静,却在卡塞尔这潭深水中激起了层层涟漪,而他自身,则沉在湖底,冷眼旁观。
这天傍晚,路明非刚从图书馆出来,抱着几本关于炼金术符号学的厚重典籍,准备返回宿舍。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是三两两下课的学生,喧闹而富有生机。
就在他穿过一片橡树林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前方的小径上,挡住了去路。
那人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服,身姿挺拔如松,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却无法融化那层冰冷的质感。他站在那里,仿佛本身就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楚子航。
路明非停下脚步,脸上适当地露出了一丝意外和些许拘谨:“楚……楚师兄?”
楚子航转过身,那双标志性的、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平静地注视着路明非。那目光不像凯撒那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更像是一种纯粹的、不带感情的观察,如同精密仪器在扫描分析目标。
“路明非。”楚子航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有什么起伏,“3E考试,你最后那段龙文,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寒暄,没有铺垫,直接切入主题,风格一如既往的简洁高效。
路明非心中了然。果然,楚子航的敏锐远超常人。他或许无法感知到自己与白王圣骸那场无声的交锋,但他一定察觉到了最后那段龙文播放时,自己周围气场那极其微妙的、不同于他人的“稳定”。
路明非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低下头,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组织语言。他不能说得太清楚,那会暴露自己;也不能说得太模糊,那无法满足楚子航的探究欲,反而可能引来更深的怀疑。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目光与楚子航的黄金瞳对视,眼神里带着一丝属于新生的、努力想要描述清楚复杂体验的真诚,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很黑……非常黑,感觉像是在很深的水底,或者……太空里。”他的语速不快,用词谨慎,“然后,好像看到了一些……白色的,很大的,像是骨头一样的东西,看不清楚形状……感觉……很不舒服,很冷。”
他描述的内容,与他交上去的那张抽象画基本吻合。但他刻意强调了“感觉”——“很不舒服,很冷”。这是一种情绪化的描述,符合一个新生面对异常灵视时应有的反应,同时也隐晦地暗示了那股力量的负面特质。
楚子航静静地听着,黄金瞳中光芒流转,似乎在分析他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路明非能感觉到,一股极其细微但坚韧的精神力,正试图触碰自己的“情绪场”,这是一种无意识的探查,源于楚子航那经过残酷训练后形成的本能。
路明非没有抗拒,也没有完全放开。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壁垒,只流露出那种“努力回忆并感到些许后怕”的、浅层的情绪波动,将自己更深层的平静与洞察完美地隐藏起来。
“你没有受到影响。”楚子航陈述道,这不是疑问句。
路明非挠了挠头,露出一个略带腼腆和不确定的笑容:“可能……是我反应比较迟钝?我当时就是觉得有点懵,然后就照着感觉画下来了。”
“反应迟钝,无法精准描绘出龙文核心要素。”楚子航的目光扫过路明非怀里那几本堪比砖头的炼金术典籍,语气平淡地指出了矛盾,“但这些,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理解力。”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啊?这些吗?就是……随便看看,有些图画挺有意思的。”
楚子航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眼前这个新生在隐藏什么,但他不是凯撒,不喜欢用压迫的方式获取答案。他更相信自己的观察和判断。
他看着路明非,那双黄金瞳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片刻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气,却抛出了一个足以让卡塞尔大部分新生疯狂的邀请:
“狮心会,需要你这样的定力。”
路明非愣住了。这一次,他的惊讶有七分是真实的。他预料到楚子航会来找他,也预料到会被询问考试细节,但他没想到,楚子航会如此直接地发出邀请,而且是以这种……近乎肯定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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