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开始变得绵密,敲打在校长办公室的窗玻璃上,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声响,如同无数冰冷的指尖在叩问。室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昂热校长重新坐回他的高背椅,黄金怀表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掌心,表盖打开,他凝视着那规律转动的指针,仿佛在读取时间的秘密。施耐德教授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立在门边,灰色眼眸中的警惕已提升至最高级别。楚子航则向前半步,隐隐将路明非护在更靠后的位置,尽管他清楚,即将到来的风暴,并非武力能够完全阻挡。
路明非站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但脊背却挺得笔直。昂热最后那个问题,像一柄重锤,敲碎了他最后一点侥幸。梵卓家族,静默修女,莎乐美……这些名词代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规则,一种凌驾于卡塞尔内部斗争之上的、更古老、更冷酷的秩序。
他不能再扮演一个需要庇护的迷途羔羊。他必须展现出足以让昂热认为值得与梵卓周旋,甚至对抗的价值。
“她衡量她的秩序,我定义我的存在。”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感觉体内那团混沌的“万象崩离之序”似乎震颤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共鸣。那新融入的、来自“时之沙”的微弱秩序感,与他自己那属于“导演”的、不惜扭曲现实也要达成目的的意志,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融合。混乱,亦可有序。无序,也能成为武器。
昂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的宣言做出评价,只是淡淡地说:“很好。记住你此刻的决心。莎乐美·梵卓,她代表的‘秩序’,是建立在无数‘异常’被彻底抹除的基石之上的。”
他没有再多言,办公室内只剩下怀表滴答声和窗外的雨声。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一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并非被人用力,而是仿佛周围的空气自行避让,为来者让出了通路。
首先涌入的是一种感觉——并非寒冷,而是一种万籁俱寂般的“静”。仿佛声音在这里失去了传播的介质,色彩也黯淡了几分。连窗外原本清晰的雨声,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随后,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毫无装饰的纯黑修女长袍,布料厚重,剪裁严谨,将身体轮廓完全掩盖,甚至看不清手脚。袍子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段线条分明、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下颌,以及一双淡色的、几乎与唇色一致的薄唇。她的双手交叠在身前,被宽大的袍袖遮盖。
没有随从,没有护卫,她就那样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却仿佛携带着整个空间的“重量”。
静默修女,莎乐美·梵卓。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办公室,那双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似乎没有任何焦点,又似乎同时落在了每一个人身上。当她的目光掠过路明非时,他感觉周围的“静”陡然加深,体内的混沌力量像是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原,连最细微的躁动都被瞬间冻结,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沿着脊椎爬升。
这不是杀气,不是威压,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否定”。仿佛他本身的存在,在她所代表的秩序面前,就是一个需要被修正的“错误”。
“昂热校长。”莎乐美开口了。她的声音很奇特,并非沙哑或尖锐,而是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听者的灵魂表层,冰冷,平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梵卓家族,依循古老契约,响应秘党校董会关于‘异常个体’评估之请求,前来履行‘审视’之责。”
她的用词古老而精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昂热站起身,脸上恢复了那种从容而略带倦意的微笑,只是这微笑在此刻凝滞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有张力:“欢迎来到卡塞尔,莎乐美女士。劳烦梵卓家族远道而来,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我们的……责任。”他巧妙地将“请求”的责任方引向了校董会。
莎乐美微微颔首,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她的目光转向路明非,那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目标个体,路明非。请上前。”
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核心。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灵魂深处因那“否定”目光而产生的悸动,迈步向前。楚子航下意识地想跟上,却被施耐德教授一个极轻微的眼神制止。这是梵卓的“审视”,旁人无权,也无法干涉。
路明非在莎乐美面前约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如此近的距离,他更能感受到那种无处不在的“静默力场”,仿佛连他体内的血液流速和思维活动都在变得迟缓。
“展示。”莎乐美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路明非一怔。展示?展示什么?他的力量?
“莎乐美女士,”昂热适时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维护,“路明非学员刚刚经历了一次意外,状态不稳定。贸然展示力量,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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