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是在校医院熟悉的消毒水气味中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仿佛灵魂被撕裂后又粗糙缝合起来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精神层面的伤口。紧随其后的是极度的虚弱,像是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又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比艰难。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在天花板冰冷的白色上。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回灌——冰窖,石匣,金色的沙砾,古老的钟鸣,莎乐美·梵卓那双纯银色的、非人的眼眸,还有那架出现裂痕的“秩序天平”……
“平衡使者……”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它像一枚烧红的烙印,刻在了他的命运轨迹上。莎乐美的震惊与忌惮绝非伪装,这个称谓背后,显然隐藏着连梵卓家族都为之动容的秘密。
“醒了?”
旁边传来楚子航平静无波的声音。路明非微微偏头,看到狮心会会长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姿势似乎都没变过,手里换了一本《龙族血脉谱系溯源》。
“师兄……”路明非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睡了多久?”
“一天。”楚子航合上书,起身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唇边,“感觉怎么样?”
路明非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稍微舒服了些。“像是被扔进粉碎机里又重组了一遍。”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外面……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梵卓家族,是校董会,是那场由他引发的、席卷卡塞尔的暗流。
“莎乐美·梵卓已经离开学院。”楚子航言简意赅,“昂热校长对外宣称,梵卓家族的‘审视’已完成,结论是‘暂未发现不可控威胁,需持续观察’。”
路明非愣了一下。这个结论,与他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相去甚远。是昂热校长斡旋的结果?还是莎乐美因为天平受损,暂时无法做出更严厉的裁决?抑或是……“平衡使者”这个身份,起到了某种意想不到的缓冲作用?
“弗罗斯特校董呢?”
“他对此结论表示强烈不满,但在昂热校长和部分校董的压力下,暂时没有进一步动作。”楚子航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他加强了对狮心会日常运作的‘观察’力度。”
路明非默然。弗罗斯特绝不会善罢甘休,暂时的平静只是风暴的间隙。梵卓家族虽然暂时退去,但“秩序天平”上的裂痕,就像一根刺,扎在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秩序之上,他们迟早会回来。
“还有,”楚子航看着他,灰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的身体数据,在昏迷期间出现剧烈波动,尤其是脑波活动,一度呈现出……类似超频运算的状态。校医官无法解释。”
路明非心头一凛。是那些强行涌入的、关于时间和秩序的破碎信息在整合?还是“时之沙”在与他的灵魂进一步融合?
他内视自身。那团“万象崩离之序”依旧混沌,但在核心处,那一点金色的秩序之光似乎凝实了一丝,并且与他的精神本源结合得更紧密了。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对于“定义”和“干涉”的模糊能力,似乎多了一点微弱的……“方向感”?不再是完全盲目的混乱冲击。
这或许是这次险些丧命的危机中,唯一的收获。
“可能是后遗症吧。”路明非含糊地回应,转移了话题,“师兄,谢谢。”
谢谢你的守护,谢谢你的不言不问。
楚子航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是芬格尔。他贼头贼脑地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其他人,才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油纸包,散发着诱人的烤肉香气。
“哟!我们英勇击退‘静默修女’的大英雄醒了?”芬格尔夸张地压低声音,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八卦兴奋,“快跟师兄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外面谣言都传疯了!有的说你用眼神瞪裂了梵卓家的圣物,有的说你其实是某个远古龙王转世,还有的说你跟莎乐美修女进行了跨越种族的灵魂交流……”
路明非无奈地翻了白眼,虽然身体虚弱,但吐槽的本能还在:“师兄,你的情报网该清理一下了,净是些地摊文学。”
“嘿嘿,”芬格尔凑到床边,神秘兮兮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香喷喷的烤猪肘,“甭管地摊不地摊,你现在可是学院头号风云人物!连恺撒那边都安静得出奇,估计也在琢磨你呢。”他将猪肘递过来,“来,补补身子,这可是师兄我冒着被风纪委员会抓的风险从校外搞来的!”
路明非确实饿了,也没客气,接过猪肘小口啃了起来。油脂的香气暂时驱散了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
“说正事,师弟。”芬格尔拉了把椅子坐下,表情稍微正经了些,“莎乐美走之前,和昂热校长在办公室密谈了将近一个小时。具体内容没人知道,但我截获到一段非常微弱的、被多重加密的对外通讯信号,源头指向校长办公室,接收方……极有可能是梵卓家族的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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