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
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路明非此刻的状态。更像是某种机械的、依靠本能维持的移动。每抬起一次脚,都感觉像是从粘稠的沥青中拔出一根深埋的铁桩,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泥沼贪婪地吮吸着他的小腿,冰冷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热力屏障,持续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意志。
灰色的天幕永恒不变,黑色的灰烬无声堆积在他的肩头、发梢。硫磺和腐臭的味道仿佛已经腌渍入了他的灵魂,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负担。精神力枯竭带来的眩晕感如同附骨之疽,时不时就让眼前的景象扭曲、晃动。
但他没有停下。
东南方向。那缕微弱的生机波动,如同黑暗深渊尽头的一粒萤火,是他全部意志的锚点。他将体内那缕自行壮大的“心之光”催动到极致,不是为了修复,也不是为了战斗,仅仅是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体征和那层薄薄的热力屏障,同时死死锁定着那个遥远的目标。
苏恩曦背着楚子航跟在他身后,她的脚步同样沉重,呼吸粗重。没有了往日的神秘与从容,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在绝境中挣扎的普通女人,只是那双眼睛里的锐利,从未消失。她时不时会回头,瞥一眼那些依旧远远辍在后面的腐沼鬣狗。那些畜生依旧忌惮着楚子航怀中断刀散发出的无形“势”,但它们的耐心显然在一点点被饥饿和贪婪磨灭,包围圈在缓慢而坚定地缩小。
楚子航依旧昏迷,被苏恩曦用不知从哪里撕下的、相对干净的布条固定在背上。他的脸色苍白中透着一丝死灰,那是规则污染深入骨髓的征兆。只有偶尔身体无意识的抽搐,和那紧抱着断刀、指节发白的手,证明他还在与体内的毒素和梦魇抗争。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笼罩着三人。只有脚踩泥沼的噗嗤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随时会炸开的轰鸣声。
路明非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化作一片晃动的色块。好几次,他差点一头栽进泥沼里,都被身后苏恩曦及时伸出的手拉住。
“坚持住,就快到了。” 苏恩曦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同样疲惫到了极点,但她的感知比路明非更敏锐,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生机波动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这句话如同强心剂,让路明非几乎涣散的精神猛地一振。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眼前的黑斑,再次将全部心神聚焦于感知。
没错!更清晰了!那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微光,而是变成了一股虽然依旧微弱、却持续不断散发着的、带着清凉与净化意蕴的暖流!仿佛在污浊的死亡乐章中,插入了一个纯净的音符!
希望,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阳光,瞬间照亮了他近乎绝望的心田。
“就在前面!不远了!” 他嘶哑地喊道,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脚步竟然加快了几分。
周围的景象也开始发生变化。黑色的泥沼逐渐变得浅薄,露出了下方更加坚硬、呈现出暗红色的土壤。那些扭曲的枯树开始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低矮的、呈现出诡异墨绿色的苔藓类植物,它们紧紧贴着地面,仿佛在汲取着地底深处那微弱的生机。
甚至连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硫磺味,似乎都淡了一丝,隐约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于薄荷的清凉气息。
这一切的变化,都指向一个事实——他们正在接近那个“生域”碎片!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吼——!”
一声格外嘹亮、带着催促意味的嚎叫从鬣狗群后方响起!
一直保持克制和距离的腐沼鬣狗们,仿佛接收到了最终指令,猩红的眼中瞬间被疯狂的饥饿所占据!它们不再顾忌那断刀的“势”,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从四面八方朝着三人猛扑过来!
它们也感知到了生机之地的接近!它们要在猎物踏入安全区前,将其彻底撕碎!
“跑!” 苏恩曦厉声喝道,背着楚子航,爆发出最后的速度,向着前方一片隐约可见的、散发着微光的区域冲去!
路明非也拼尽全力,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疯狂前冲!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已经能够看清,那是一片被一层淡淡的、如同水波般流动的乳白色光晕所笼罩的区域!光晕之内,土地是正常的黑褐色,甚至生长着一些嫩绿的、不知名的小草!一座小小的、由洁白石头垒砌而成的泉眼,正在区域中央汩汩地冒着清澈的泉水,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生机与净化之力,正是从泉水中散发出来的!
“往生之泉……” 苏恩曦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喊出了一个名字。
但身后的腥风已经扑至!
最快的一只腐沼鬣狗,锋利的爪子几乎已经触及到了路明非的后背!
就在这最后的生死关头——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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