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往生之泉的庇护,如同从温暖的母体骤然坠入冰窟。
污浊阴冷的气息瞬间包裹全身,与绿洲内纯净温暖的感觉形成天壤之别。灰色的天幕再次沉沉压下,黑色的灰烬粘腻地附着在皮肤和衣物上,硫磺与腐臭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脚下是熟悉的、吸噬力惊人的泥沼,每一步都需要耗费比在绿洲内多数倍的力气。
路明非走在最前面,体内那平稳流转的“心之光”自动在体表形成了一层薄而韧的热力屏障,将刺骨的寒意和部分规则侵蚀抵挡在外。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以自身为圆心,呈扇形向东方区域扫描、延伸。
他“看”到的不再是具体的景物,而是规则的“地貌”。大部分区域依旧是凝固、混乱、充满死亡意蕴的规则淤泥,如同遍布陷阱的雷区。他必须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身后的苏恩曦和楚子航,避开那些规则特别狂暴或不稳定的“漩涡”和“暗礁”。
有时,脚下看似坚实的土地,在感知中却是一片规则的“流沙”,他及时发出警告,三人险之又险地绕行。有时,空中飘过一团看似无害的黑色雾气,实则内部蕴含着能腐蚀灵魂的规则乱流,他提前感知,引导队伍俯身躲避。
这种高强度的感知和引导,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即使有心光支撑,有往生泉水不断补充,路明非的额头也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但他没有停下,也没有抱怨,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一个在黑暗丛林中为同伴开辟道路的斥候。
苏恩曦搀扶着楚子航跟在后面。她大部分时间沉默着,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威胁。她的力量恢复了不少,指尖始终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银光,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偶尔,她会根据路明非的指引,释放出微弱的规则扰动,提前引爆一些不稳定的规则节点,为队伍扫清障碍。
楚子航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他虽然清醒,能够勉强行走,但身体极度虚弱,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有些吃力。他大部分重量都倚在苏恩曦身上,深黑色的眼眸低垂,保存着每一分体力。只有那紧抱着断刀的手臂,依旧稳定而有力。路明非能感觉到,师兄并非完全失去战力,那断刀中蕴含的古老“势”如同蛰伏的凶兽,一旦被触发,依旧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但那代价,恐怕是楚子航此刻无法承受的。
死寂是这片沼泽的主旋律,但并非没有“居民”。
他们遭遇了几波零散的腐沼鬣狗。这些畜生似乎记住了之前在往生之泉吃的亏,不再贸然发动集群冲锋,而是如同幽灵般远远缀着,猩红的眼睛在灰暗中闪烁,发出压抑的低吼。它们似乎在等待,等待这三只“猎物”露出疲态,或者踏入某个无法回避的绝地。
苏恩曦没有理会这些鬣狗,只要它们不靠近到一定距离,她便不出手。节省力量,应对更大的威胁,是当前的首要考虑。
除了鬣狗,他们还遇到了一些更加诡异的存在。
有一次,路明非的感知捕捉到前方一片区域规则的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他立刻示意队伍停下。仔细观察下,才发现那片区域的泥沼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惨绿色孢子。当一只不小心闯入的、如同放大版尸鳖的甲壳生物爬过时,那些孢子瞬间活化,如同饥饿的蝗虫般覆盖上去,短短几秒钟,那只体型不小的生物便只剩下了一具迅速消融的空壳。
还有一次,他们路过一片布满了苍白骨殖的区域。那些骨头巨大而扭曲,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当三人踏足其上时,那些骨头竟然发出了细微的、如同风穿过孔洞般的呜咽声,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死寂意念弥漫开来,试图侵蚀他们的精神。路明非立刻催动心光,温暖的光芒驱散了那股负面意念,苏恩曦也释放出一道银色的波纹,抚平了躁动的规则,三人才得以快速通过。
越是深入,路明非越是感觉到这片死界碎片的广袤与可怕。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坟墓,埋葬着无数未知的存在和扭曲的规则。而那来自东方的、微弱的规则扰动,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的一缕蛛丝,引导着他们艰难前行。
时间依旧模糊。或许又过去了一天,或者更久。
三人的体力都在持续消耗。路明非的精神力虽然有心光和泉水补充,但持续的感知让他疲惫不堪,需要时不时停下来短暂冥想恢复。楚子航的脸色越来越差,偶尔会发出压抑的咳嗽,苏恩曦搀扶他的手臂也感觉到了明显的沉重。
而东方的那个信号,虽然感觉上接近了一些,却依旧遥远,并且……似乎变得更加不稳定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这样下去不行。” 在一次短暂的休整时,苏恩曦看着路明非苍白的脸和楚子航勉力支撑的样子,沉声道,“我们的消耗太大,那个信号源又飘忽不定。必须想办法加快速度,或者找到更有效的追踪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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