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万米深海缓慢上浮,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路明非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块被随意丢弃在灼热沙漠中的、即将碎裂的陶胚,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干涸的哀鸣。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似乎也失去了意义。当他终于能够勉强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单调而令人窒息的景象。
暗红色的天幕低垂,如同凝固的、失去了活力的血痂,散发着恒定却毫无暖意的光芒。目光所及,是无边无际的、覆盖着苍白沙砾的荒原,风卷起干燥的尘末,在空中形成一道道呜咽的、苍白的旋涡。远处,一些巨大而扭曲的、风化成怪异骨架的岩石沉默地矗立,像是远古神话时代遗落的巨兽残骸,见证着此地的永恒荒芜。
虚无之海边缘。规则荒漠。
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绝望,但至少,这里没有那股如影随形、试图将一切生机都拖入终焉的冰冷规则侵蚀。空气虽然干燥贫瘠,带着沙土和古老岁月的气息,却能够自由呼吸,不必担心每一次吸气都吸入致命的规则毒素。
他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苏恩曦就坐在他不远处的一块低矮风蚀岩下,正低着头,专注地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蘸着最后一点往生泉水,擦拭着楚子航额头和手臂上依旧未曾完全愈合的伤口。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那双眼睛里已经恢复了些许往日的冷静与锐利,只是深处残留着难以抹去的疲惫。
楚子航依旧昏迷着,躺在一块铺着苏恩曦那件破损白大褂的相对平整的沙地上。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那深入骨髓的灰败死气被往生泉水和净源心石的力量驱散了大半,但规则的创伤和本源的透支,让他依旧处于深度的自我修复性沉睡中。那柄断刀村雨,被他无意识地紧握在胸前,刀身上那暗金色的光晕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闪烁着,仿佛与主人那不屈的意志共鸣。
而那块将他们从死界带出来的净源心石,此刻正静静放置在楚子航的身边。它不再散发笼罩范围的光晕,石体本身也显得黯淡了许多,表面的温润光泽变得有些晦暗,仿佛耗尽了大部分力量,陷入了漫长的沉寂。只有偶尔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乳白色光芒一闪而过,证明着它内在的规则火种尚未熄灭。
他们还活着。三个人,一块石头,在这片陌生的、死寂的荒原上。
路明非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一股钻心的疼痛从灵魂深处传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醒了?” 苏恩曦抬起头,看向他,声音沙哑而平静,“别乱动,你的灵魂受损比楚子航更严重,规则之书的反噬不是开玩笑的。”
路明非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表示无碍的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是哪儿?” 他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坐标指向的地方,‘虚无之海’的边缘,或者说是某个依附于主世界存在的、早已被遗忘的半位面碎片。” 苏恩曦将最后一点泉水小心地滴入楚子航干裂的嘴唇,收起布条,“和我们之前猜测的差不多,规则贫瘠,生机断绝,算是一片……安全的废墟。”
安全的废墟。这个形容很贴切。这里没有迫在眉睫的追杀,没有无时无刻的规则侵蚀,但同样,也没有水源,没有食物,没有希望。他们像是被冲上了一个绝对荒芜的海岛,暂时逃离了风暴,却面临着渴死饿死的绝境。
路明非内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糟糕透顶。经络如同被暴力扯断后又胡乱接上的电线,到处是规则反噬留下的焦黑裂痕,龙血活性低到了冰点,那缕“心之光”也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只剩下一点温暖的本源火种在意识深处顽强地摇曳。意识海中,那本规则之书彻底陷入了黑暗,心形印记不再散发任何光芒和热量,仿佛变成了一块冰冷的墓碑,与他之间的联系也变得极其微弱、模糊。
代价惨重。但他不后悔。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他看向苏恩曦,这个神秘的女人似乎总是能在绝境中找到方向。
苏恩曦站起身,走到一块较高的岩石上,举目四望。暗红色的天幕下,苍白荒原无边无际,只有风的呜咽和死寂。
“首先,活下去。” 她跳下岩石,语气现实得近乎冷酷,“我们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弄清楚这里有没有其他威胁,哪怕是最低级的掠食者或者规则陷阱。楚子航需要时间恢复,你我也一样。”
她指了指净源心石:“它耗尽了力量,但位格还在,其本身散发的微弱规则波动,或许能帮我们驱散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也能作为我们恢复时的一个‘净化’辅助。但指望它再爆发一次力量带我们离开,短期内是不可能的。”
路明非点了点头。他摸了摸怀中,那本《规则初解》还在,但书页变得异常沉重、冰凉,仿佛所有的灵性都随着最后那一下空白页的爆发而消散了。它现在更像是一本真正的、古老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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