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剥去所有浪漫的想象,只剩下最赤裸、最残酷的底色。
暗红色的天幕永恒不变,散发着令人烦躁的、缺乏生命气息的光与热。苍白沙砾构成的荒原无边无际,风是这里唯一活跃的存在,它不知疲倦地卷起尘末,发出永恒的、如同亡魂哭泣般的呜咽,试图将一切不属于此地的痕迹掩埋。
水,是第一个,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往生泉水早已耗尽,最后一个水囊在逃离死界时为了驱散鬣狗也已见底。干渴如同缓慢燃烧的火焰,从喉咙蔓延到五脏六腑,舔舐着本就脆弱不堪的生机。嘴唇干裂出血,皮肤失去水分,变得粗糙如同树皮。每一次呼吸,吸入的都是干燥灼热的空气,带走的却是体内最后一丝湿润。
路明非靠在风蚀岩下,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因为缺水而变得粘稠、迟缓。灵魂的创伤在干渴的催化下,疼痛变得更加尖锐、持久。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快要失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恩曦在附近徒劳地挖掘着沙地,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地下水的迹象。
没有。这片被称为规则荒漠的地方,其贫瘠是规则层面的。沙砾之下是坚硬的、不含任何水脉的黑色基岩,仿佛整个世界的水分早已在某个遥远的年代被彻底蒸干。
食物,同样渺茫。
放眼望去,除了沙砾和岩石,没有任何活物,甚至连一株耐旱的苔藓都没有。规则荒漠,名副其实,连最基础的生命形态都无法孕育。
苏恩曦停止了挖掘,她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身体已经几乎无法分泌汗液),脸色凝重地走了回来。
“不行,地下至少百米都是绝对干燥的岩层。”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我们必须扩大搜索范围,寻找可能的水源,或者……其他能提供水分的东西。”
她的目光投向了远方那些巨大的、风化成奇异形状的岩石骨架。或许,在那些巨岩的阴影深处,或者某些特殊的构造中,会有一丝凝结的露水,或者某种蕴含水分的矿物?
但这意味着离开净源心石目前提供的、这方圆不足十米的微弱庇护。谁去?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任何一人都无法单独在未知的荒漠中长时间行动。
路明非看着苏恩曦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断,又看了看身边依旧昏迷、气息微弱的楚子航,以及那块光芒黯淡的心石。
“我……去。” 他挣扎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他不能一直成为拖累。而且,他那残存的、对规则的微弱感知,或许能在寻找水源上起到一点作用。
“你?” 苏恩曦皱眉,“路明非,别逞强。你现在离开心石范围,走不出五百米就可能……”
“总得……有人去。” 路明非打断她,眼神平静,“我的感知……或许有用。你留下来……保护师兄和心石。”
他说的没错。苏恩曦虽然状态稍好,但她的感知更偏向于规则结构和能量流动,对于寻找具体的水源,未必比路明非那与生命本源更亲近的“心光”感知更有效。而且,楚子航和净源心石确实需要有人守护,谁也不知道这片看似死寂的荒原是否隐藏着其他的危险。
苏恩曦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最终,她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点了点头。
“把这个带上。” 她解下腰间那根曾经救过路明非的“缚灵索”,递给他,“遇到危险,立刻拉响末端的铃铛,我会尽可能赶去。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活着回来,不是找到水。”
路明非接过那冰凉纤细的绳索,点了点头。他将绳索一端系在手腕上,另一端留在苏恩曦那里。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灵魂深处传来的、因为即将离开心石庇护而产生的、更加清晰的刺痛感。他调动起那缕微弱得几乎熄灭的心光,在体表形成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热力屏障,勉强抵御着外界荒漠规则那无孔不入的、带着“枯竭”意蕴的侵蚀。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楚子航,对苏恩曦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迈着虚浮而坚定的步伐,走出了那圈微弱的乳白色光晕,踏入了无边无际的苍白荒漠。
每一步,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沙砾灌入破损的鞋履,摩擦着伤口。干燥的热风如同砂纸,刮擦着他裸露的皮肤和脆弱的灵魂。视野因为脱水和灵魂创伤而不断晃动,出现重影和黑斑。
但他没有回头。
他将残存的感知力如同蛛网般释放出去,不再去捕捉那些宏大却无用的规则结构,而是专注于寻找一丝一毫的“湿润”意蕴,或者任何与“生命”、“流动”相关的规则波动。
大部分区域,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干燥。沙砾、岩石、空气,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水汽,只剩下永恒的枯竭。
他朝着之前感知到那丝奇异“锐利”感的方向走去,同时也留意着那些巨大风化石的阴影处和底部。或许,在背阴处,在岩石的缝隙里,会有奇迹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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