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记录者档案馆这片规则的荒漠中,失去了惯常的意义。它不再均匀流淌,而是如同粘稠的胶质,缓慢地沉淀、凝固。
路明非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无垠的深海里,又像是被嵌在了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琥珀之中。意识是破碎的,如同被打散的星辰,在黑暗的虚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静谧,以及一种……被“固定”住的奇异感觉。
(死了吗?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好像……也不怎么疼了……)
零碎的意识片段偶尔碰撞,泛起微弱的涟漪。
(不对……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拉着我……)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灵魂的剧痛,却能模糊地感知到一种外来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无数纤细而坚韧的丝线,缠绕着他那些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碎片,将它们强行维系在一个微妙的、濒临崩溃却又未曾崩溃的平衡点上。
这力量冰冷而客观,不带任何情感,只是纯粹地执行着“维持存在”这一指令。是档案馆的“紧急保全程序”。
(像……像是在修理一件快要散架的古董?还真是……贴切的比喻。)
自嘲的本能即便在意识弥留之际也未曾完全消失。
在这片意识的混沌之海中,偶尔会有一些更加清晰的“碎片”闪烁而过。
他“看”到了一片燃烧的天空,巨大的黑龙舒展双翼,投下毁灭的阴影,一个红发的女孩在阴影中对他无声地呼喊……(尼伯龙根,诺诺?)
他“听”到了雨点敲击在柏油路上的声音,一个面瘫的男孩撑着伞,黄金瞳在雨幕中沉默地燃烧……(仕兰中学,楚子航?)
他“感觉”到了冰冷的刀锋贴在脖颈,金发的贵公子笑容冰冷,带着审视与怜悯……(卡塞尔,恺撒?)
还有叔叔的抱怨,婶婶的唠叨,路鸣泽那神秘莫测的低语……苏恩曦敲击键盘的噼啪声,以及最后时刻,那一点在无边黑暗中爆发出的、璀璨夺目的银光……
这些记忆的残片如同被海浪冲上岸的贝壳,色彩斑斓,却支离破碎。它们在保全程序的力量下,没有彻底湮灭,而是如同标本般被“固定”在了路明非的意识边缘,构成了他存在最后的锚点。
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加隐晦的“信息流”,也在通过那与他紧密相连的《规则初解》,缓慢地、持续地渗入他近乎停滞的思维。
那不是具体的知识或语言,而是一种关于“秩序”、“结构”、“分类”、“存储”的底层逻辑感知。是这座记录者档案馆本身的“规则气息”。这股气息冰冷、浩瀚、非人,如同宇宙本身的规律,无情地运转着。它正在潜移默化地,如同水滴石穿,浸润着路明非那饱经创伤、几乎被打回原形的灵魂本质。
(好……冷……又好……整齐……像是一个无限大的……图书馆?)
他无法理解,只能被动地感受。在这感受中,他那因强行引动“万象崩离之序”而濒临彻底混乱的灵魂结构,竟然在这外部规则力量的“梳理”下,获得了一种极其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框架支撑”。混乱被约束,崩坏被延缓,如同散乱的沙子被注入了些许水泥,虽然远未坚固,但至少不再随风飘散。
这是一种被动的修复,一种基于档案馆规则的同化与稳定过程。代价是他的灵魂正在被打上这座古老设施的“印记”,未来会如何,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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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路明非的意识在琥珀般的封存中浮沉,被动接受着规则浸润的同时。档案馆入口之外,那片虚无之海的荒漠边缘。
苏恩曦盘膝坐在冰冷的、仿佛由凝固的灰色光芒构成的地面上,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她面前悬浮着数个光屏,上面流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正在全力分析着从档案馆内部泄露出的、极其微弱的规则波动,以及净源心石的状态。
楚子航依旧昏迷着,躺在她身旁。那柄断裂的村雨,被他无意识地紧紧握在手中。净源心石悬浮在他胸口上方,散发出柔和的、稳定人心的乳白色光晕,抵御着外界“虚无”的侵蚀,也温养着他重伤的身体和灵魂。
突然,一直平稳散发着光晕的净源心石,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昏迷中的楚子航,眉头紧紧皱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握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苏恩曦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楚子航和净源心石。
“能量扰动?来源是……档案馆内部?不对,更直接的是……村雨?”
她立刻调整监测焦点,将大部分算力集中到了那柄断刀之上。数据显示,村雨内部那原本因战意副本被抽离而近乎沉寂的灵性,此刻正被一股外来的、同源却更加庞大复杂的意念所引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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