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是在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与剧痛中恢复意识的。
仿佛整个灵魂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狱，又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敲打，碎裂成亿万片，每一片都承载着不同的痛苦——被“虚无之种”意志冲击的震荡，被帕西探知力撕裂的伤口，还有强行维持共鸣和精神防御带来的透支性损伤。这些痛苦交织在一起，如同永无止境的酷刑，啃噬着他残存的理智。
他发现自己依旧躺在诺顿馆房间冰冷的地板上，姿势与他失去意识前别无二致。窗外，天色是死寂的墨黑，连星光和月光都仿佛被某种力量隔绝了，只有房间内应急电源提供的微弱红光，如同垂死野兽的瞳孔，勉强映照出他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暗红血痂的脸。
（还活着……）
这个认知带来一丝微弱的庆幸，随即被更深的疲惫淹没。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却感觉那指令如同泥牛入海，灵魂与肉体之间的联系变得异常微弱和迟滞。内视状态下一片混沌，原本已初步稳定的“内循环”几乎完全崩毁，心之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绝缘回廊”更是千疮百孔，那淡银色的守望者烙印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熄灭。
（这次……玩脱了。）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却牵动了灵魂的创伤，引发一阵剧烈的、无声的痉挛。
就在这时，房间角落里，一个如同融入阴影的存在动了一下。楚子航从黑暗中走出，他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作战服，村雨静静地靠在墙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锐利的黑眸在接触到路明非此刻的状态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快步上前，动作精准而稳定地将路明非从冰冷的地板上扶起，让他靠坐在墙边，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高浓度能量补充剂和灵魂稳定药剂，小心翼翼地喂入路明非口中。
清凉温和的药液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勉强滋润着干涸破裂的灵魂。路明非贪婪地吸收着这点滴的能量，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
“……多久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十四个小时。”楚子航言简意赅，他检查了一下路明非的状态，眉头微蹙，“灵魂结构受损度超过百分之四十，本源震荡，能量回路多处断裂。需要立即深度休眠和定向修复。”
路明非苦笑。深度休眠？在现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但他知道楚子航说的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外面……怎么样？”他更关心这个。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判断哪些信息可以告知此刻状态极差的路明非。
“帕西·梵卓在你回来后三小时离开橡叶馆，去向不明。他离开前，加强了橡叶馆及周边区域的规则屏蔽等级。”楚子航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芬格尔传来断续信息，校董会内部通讯流量在八小时前出现异常峰值，加密等级提升至‘诸神黄昏’级，随后又迅速回落，疑似进行了某种紧急磋商。他正在尝试破解碎片。”
（紧急磋商……是因为静思室里的那场冲突吗？）
路明非心中了然。帕西强行探查“虚无之种”碎片，引动其恐怖反击，这种事情绝对超出了所谓的“训练”和“评估”范畴，必然惊动了校董会更高层，甚至可能就是那个“守望者议庭”。
“另外，”楚子航顿了顿，补充道，“学院内部，包括执行部在内的多个系统，在六小时前接到了来自校董会办公厅的、权限来源模糊的指令，要求对全院范围内的‘规则稳定性’和‘能量异常波动’进行一轮最高标准的秘密筛查，筛查标准……包含了你灵魂波动的部分特征参数。”
路明非的心猛地一沉。
（筛查？针对我的灵魂波动？这是……要把我彻底标记出来？）
这绝不是帕西的风格。帕西更倾向于精准的、可控的观察和引导。这种大范围的、带着明显排查性质的指令，更像是校董会内部另一股势力，比如弗罗斯特·加图索那样的保守派，借机发难，试图将他这个“不稳定因素”彻底置于明处，甚至可能……为后续的强制措施做准备！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不断缩小的笼子里，笼子外面，不仅有帕西这样冷静的观察者，还有更多虎视眈眈、意图不明的猎食者。
“知道了。”路明非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但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却有什么东西在微弱地闪烁，“帮我……争取时间。”
他需要时间修复，更需要时间理清头绪，找到破局之法。
楚子航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走到窗边，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将自身的气息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锐利的目光穿透夜色，监视着外界任何一丝可能的风吹草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言——只要他还在，就不会让任何人轻易打扰到路明非的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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