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并非绝对的无声,而是所有狂暴的能量嘶吼、规则崩鸣、意志尖啸都平息后,所剩下的、更加深沉的、仿佛连世界本身都在屏息的静默。风不再呜咽,尘埃不再飞扬,连远处卡塞尔学院其他区域隐约传来的、迟到的警报与骚动声,似乎都被这片废墟上空笼罩的无形力场隔绝、吸收。
诺顿馆遗址,如今已是一个直径超过两百米、边缘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巨大半球形坑洞。坑洞底部并非焦土或岩石,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凝固的黑暗琉璃材质,倒映着上方铅灰色的、仿佛被烟雾和残留规则扰动遮蔽的黎明前夜空,显得光怪陆离,又死气沉沉。
在这片黑暗琉璃“湖面”的正中央,那颗【混沌之卵】静静悬浮着,离地约三米。
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卵”形,更像是一团不规则、不断缓慢蠕动、却又维持着某种整体轮廓的“活体琥珀”。直径约两米,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微的、如同活体血管或神经丛般凸起、凹陷、交织的纹路。这些纹路的颜色难以名状,仿佛将所有冲突的色彩——深沉的黑、冰冷的银、死寂的灰、混乱的虹彩,以及一丝丝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暗金——强行挤压、糅合在一起后,呈现出的那种令人眩晕、灵魂不适的混沌色调。
卵的内部,更是无法窥视。目光投入其中,仿佛会被那浑浊的、缓慢旋转的“内容物”所吞噬,连带着意识都产生一种下沉、被搅拌的错觉。没有强烈的能量波动散发,也没有任何意志的显化,只有一种纯粹的、沉重的、仿佛在“沉睡”、在“消化”、在“痛苦重组”的存在感,如同一个正在酝酿着无法想象之物的畸形子宫。
它就这样悬浮着,无声,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力。
在这颗“卵”不远处,黑暗琉璃地面上,楚子航躺在自己干涸发黑的血泊中,一动不动。他身上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因为血液似乎已经流干。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只有胸口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证明他还顽强地吊着最后一口气。村雨不知被崩飞到了何处,或许已深埋在某处废墟之下。他最后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只剩下一个执拗到极点的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即将熄灭的灵魂深处——(明非……)
更远处,靠近坑洞边缘相对“完整”(如果那些扭曲变形的建筑残骸还能称之为完整)的地带,夏弥——或者说,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的“显现态”——缓缓收敛了周身那磅礴却受创的土黄色龙王之力。
那狰狞威严的龙形虚影逐渐淡去,重新化为那个娇小玲珑的少女身形。只是她此刻的状态也绝不算好。精致的脸蛋上血色全无,嘴角残留着一缕暗金色的、带着大地气息的血液。她身上那套不起眼的运动服多处破损,露出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一些细密的、仿佛岩石裂痕般的奇异纹路,那是“终末”气息侵蚀和她自身力量反噬留下的痕迹。
她那双重新化为人类形态的眼眸,依旧燃烧着属于龙王的金色,只是那光芒略显黯淡,充满了疲惫、惊悸,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更加深沉的火热与贪婪。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坑洞中央那颗悬浮的“混沌之卵”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失败了……没能一举吞下所有……帕西·梵卓那个疯子!)
她心中暗骂。帕西最后引动的“终末裁定”力量,虽然只有一丝泄漏,却严重干扰了她的吞噬计划,重创了她的炼金矩阵,更让她被迫消耗大量力量去抵御那“终结”概念的侵蚀。此刻,她虽然成功逼退了帕西(或者说看着他自我牺牲),也暂时阻断了“秩序之矛”的能量供给(地底的“世界之釜”系统似乎因为能量逆流和规则污染而陷入了某种沉寂),但她最初的目标——吞噬“基石”能量、混沌怪物、乃至可能蕴含的“虚无”本质——却只完成了一小部分。
(但是……那颗‘卵’……)
耶梦加得的龙瞳深处,金色光芒微微闪烁。她敏锐的感知能察觉到,那颗“卵”中蕴含的东西,远比之前那个狂暴的混沌怪物更加……“有趣”,也更加……“有价值”。
那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失控的“虚无”衍生物。它内部,强行糅合了“秩序之矛”的碎片、“终末裁定”的气息、自己龙王权能的残韵、那个混血种疯子(楚子航)的执念碎片,以及最核心的、属于“路明非”的某些……难以名状的“残渣”。
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混合物”,一种违背所有已知规则的“畸形存在”。它危险,极度的危险,但耶梦加得那属于龙王的、对力量本质的贪婪与好奇,却让她产生了强烈的探究欲望。
(吞噬它?风险太大……它的状态极不稳定,内部冲突可能随时再次爆发。而且,刚才的动静太大了,卡塞尔学院的那些老东西,还有秘党其他势力,不可能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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