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永无止境的搅拌。
痛苦,无穷无尽的冲刷。
但不知从何时起,在那仿佛要持续到时间尽头的折磨中,开始出现了一些……“间隙”。
并非是痛苦减轻了,也不是混乱平息了,而是那个在深渊底部艰难挣扎、反复尝试“组装”的微小“自我结构”,在经历了无数次被冲散、又无数次凭着本能和那点可笑的执念重新聚拢后,似乎……稍微“适应”了一点这种环境。
就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石子,最初只会无助地碰撞翻滚,但久而久之,也能模糊地感知到水流的方向和机器运转的某种粗糙韵律。
路明非(如果那个微弱的结构还能被称为路明非的话)的“感知”,开始能够极其短暂地将自己与周围纯粹的混乱“信息流”区分开来。虽然这种区分依旧模糊、脆弱,如同隔着浓雾看万花筒,但至少,他开始能“意识到”自己是那个“在看”的主体,而周围那些色彩斑斓又令人作呕的碎片、那些互相冲突的嘶吼低语、那些冰冷滑腻又灼热刺痛的规则触感,是“被看”的客体。
(我是……观察者……)
这个认知本身,如同在漆黑的深渊里,擦亮了一根火柴。光亮微弱,转瞬即逝,却照亮了方寸之地。
借着这短暂的光亮,他尝试着去“整理”那些涌入的碎片。不再是盲目地被冲击,而是开始笨拙地、尝试性地进行“分类”和“归档”。
那些尖锐的、带着毁灭与终结意味的“声音”和“感觉”,来自“虚无之种”的本能和“终末裁定”的残留。标记为:“危险”、“需对抗/规避”。
那些带着强烈“定义”和“束缚”感的、冰冷的银色碎片,来自“秩序之矛”。标记为:“异物”、“可利用(?)但需小心”、“可能引起排异”。
那些厚重、粘稠、带着吞噬和消化欲望的土黄色气息,来自耶梦加得。标记为:“威胁”、“贪婪”、“潜在敌人”。
而那些零散的、带着温度、情感、记忆的碎片——楚子航染血的脸、诺诺嫌弃又担忧的眼神、叔叔婶婶的唠叨、卡塞尔学院食堂的猪肘子味道、《规则初解》书页的温润触感——这些则被他小心翼翼地收集、聚拢,如同守护火种的原始人,标记为:“我”、“重要”、“需保护”、“存在的意义/锚点”。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效率低得令人绝望。混沌的搅拌无时无刻不在干扰,标记好的碎片常常下一秒就被冲散,新的、更加混乱的信息又不断涌入。很多时候,他不得不花费巨大的“精力”(如果这种纯粹的意识活动可以被称为精力的话)去重新识别、重新聚拢。
但渐渐地,一些最核心、最顽固的“碎片”,开始在那个微小的“自我结构”周围,形成了一层极其稀薄、却相对稳定的“缓冲层”。这层“缓冲层”主要由那些属于“路明非”的记忆、情感和执念碎片构成,它们互相纠缠、支撑,如同藤蔓编织的简陋巢穴,勉强抵御着外部最直接的混沌冲刷。
而在这个“巢穴”的中心,那个最初由“我是路明非”、“我要活下去”、“带师兄走”等简单定义构成的“自我结构”,也开始变得更加……“复杂”了一点点。
它开始尝试“模拟”一些更高级的认知功能。
比如,它开始模仿“思考”的过程——虽然缓慢、断续,充斥着大量的无效重复和逻辑谬误,但它确实在尝试将不同的“碎片”联系起来,进行简单的“因果推断”和“可能性推演”。
(楚子航重伤……被守夜人副校长带走……大概率在学院医疗翼……)
(耶梦加得潜伏……目标是我(卵)和‘基石’能量……危险……需要警惕……)
(校董会……帕西死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可能采取更激进措施……)
这些“思考”的结果往往粗糙、片面,甚至自相矛盾,但它们是“主动”的,是那个微小结构在尝试理解自身处境、预测未来风险。这标志着它正在从纯粹的“被动承受者”,向着极其微弱的“主动应对者”转变。
另一个更加微妙的变化,发生在它与“虚无之种”核心本能的“关系”上。
最初,他只能感受到那冰冷、漠然、拖拽一切下沉的“归寂”意志,那是无法抗拒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强大存在。但随着他自身“结构”的初步稳固和“观察”能力的微弱提升,他开始能更清晰地“分辨”出这种本能的……“运作方式”。
它并非均匀地施加力量,而是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搏动的“心脏”。在它“收缩”的间隙,那种拖拽力会略微减弱;在它“舒张”的瞬间,吞噬的欲望会变得格外强烈。这种“搏动”似乎有其自身的、混乱却隐约存在的“节奏”,与外部混沌的搅拌并非完全同步。
(或许……可以利用这‘间隙’?)
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草般在那脆弱的意识结构中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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