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号观测棱镜的探测模式切换,如同深海潜流突然改变了方向,无声无息,却让整个“水域”的“压强”分布都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路明非那分布在混沌各处的意识单元,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种变化。不再是先前那种带着明确“剖析”意图、如同手术刀般锋锐的“深潜”或“强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绵密”、“柔和”,却又无所不在的“包裹感”。
新的“共鸣观测模式”,放弃了直接解析卵的内部结构,转而聚焦于捕捉其自然散逸的“规则和弦”与“信息韵律”。探测力场不再是单向的刺探,更像是主动调整自身的“频率”,试图与卵整体的存在状态产生某种微弱的“共振”,从中解读出关于其本质、状态、甚至可能“情绪”的间接信息。
这种模式,对路明非那套基于“对抗”和“伪装”的应对策略,提出了新的挑战。
伪装层的“过激反应”和“信息垃圾污染”,在这种绵密共振的包裹下,效果大打折扣。过于激烈的对抗性反馈,会被共振模式识别为“异常噪音”,反而可能暴露伪装层的人工痕迹;而那些纯粹的混乱噪音,则可能被当作卵本身“混沌本质”的自然体现,起不到混淆关键信息的作用。
(他们换了方式……想听我的‘声音’……)
(不能再用蛮力干扰……需要更精细的……‘调音’。)
核心层的“真我”迅速调整策略。指令下达给各层意识单元:
外层(伪装层): 降低主动干扰强度,转而模仿更加“自然”的混沌波动模式。将那些试图“伪造”的、相对有序的波动,更多地融入背景噪音的洪流中,使其看起来像是混沌内部偶然产生的、转瞬即逝的“有序涡旋”,而非刻意制造的产物。
中层(逻辑处理单元与秩序碎片): 改变与秩序碎片的互动模式。不再试图在棱镜探测时强行“引导”或“输出”特定信息,而是转为更加被动的“共振辅助”。当棱镜的共振力场扫过时,允许秩序碎片产生自然的、微弱的共鸣反应,但这种共鸣的“强度”和“相位”,要经过逻辑单元的精细调控,使其呈现出一种符合“受损、不稳定、与混沌环境部分融合的秩序残骸”应有的、随机而微弱的响应模式,避免出现过于规律或强烈的“信号峰”。
核心层(真我): 核心任务转为“倾听”与“分析”。在保持高度隐匿的同时,将大部分感知资源投入到对棱镜共振力场本身的“解析”中。路明非要尝试理解这种新探测模式的“频率图谱”、“能量分布”以及可能存在的“识别逻辑”。同时,他也在更仔细地“聆听”卵自身在共振下的自然“回响”,试图理解哪些“波动”是混沌本质的自然流露,哪些可能隐含着自己意识活动的“痕迹”。
这是一个更加复杂、更加考验“微操”能力的博弈。路明非像是在学习演奏一件由无数破碎零件组成的、音准极差的怪异乐器,而棱镜则是那个试图通过聆听这件乐器发出的每一个细微声响,来推断其内部构造和演奏者意图的、冰冷的听众。他既要让乐器发出“合理”的声音,又要小心隐藏自己那双正在笨拙“调音”的手。
就在他全神贯注应对棱镜的新模式时,另一个全新的“信息源”,如同涓涓细流般,悄然渗入了他的感知范围。
起初,这信息源极其微弱,混杂在无处不在的环境噪音和卵自身散逸的混沌波动中,几乎无法分辨。但路明非那经过无数次对抗训练而变得异常敏锐的感知,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极其独特的“质感”。
那不是棱镜冰冷秩序的味道,也不是耶梅加得厚重贪婪的大地气息,更不是“终末裁定”那纯粹的冰冷。它带着一种……“浑浊”、“驳杂”、“废弃”的感觉,仿佛混合了多种低纯度能量残渣、炼金废料的沉淀物、以及……一丝极其隐晦、却异常稳固的“大地脉动”的底韵?
这“信息流”并非持续不断,而是间歇性的,仿佛随着某种地下的“脉搏”或“潮汐”在律动。它出现的方位也相对固定,似乎源自隔离区域边缘的某个地下深处。
路明非立刻将这部分感知与对耶梅加得的监控联系起来。是她吗?一种新的、更加隐蔽的试探方式?
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触须”,如同在黑暗中探路的盲杖,极其缓慢地“触碰”向那股信息流。
接触的瞬间,涌入的并非清晰的信息,而是更加破碎、混乱的“感觉”。有炼金反应失败的焦糊味,有能量过载后的臭氧气息,有物质腐败的阴湿感,还有岩石缓慢挤压摩擦的沉闷回响……所有这一切,都被一股稳定、古老、如同大地本身般厚重的“脉动”所包裹和“调制”,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了“废弃”与“沉淀”意味的“杂音”。
这“杂音”本身似乎不携带任何有意义的“指令”或“信息”。但路明非在“聆听”时,却能隐约感觉到,这杂音的“结构”中,存在着某些极其微小、却异常“规整”的、“不自然”的“节点”或“腔体”。这些节点仿佛天然的“共鸣腔”或“滤网”,对流过其中的信息流(无论多么微弱混乱)进行着极其复杂的、难以预测的折射、延迟和调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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