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已久的鉴赏会,安排在山口宏精心布置的一处僻静日式宅院举行。这里远离市区喧嚣,庭院深深,绿树掩映,确保了私密性。为了这次会面,山口宏可谓是下了血本,不仅将这处他很少动用、用来办“要紧事”的别院收拾得纤尘不染,还特意从一家高级料亭请来了厨师和艺伎,务求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瑕。
丁陌作为“重要助力”,自然也早早到场帮忙打点。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举止沉稳,话不多,但眼神锐利,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环节,确保不会出任何纰漏。他今天的角色,是山口宏信赖的助手,一个背景干净、办事得体的年轻商人。
傍晚时分,几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宅院。中村一郎部长终于驾临。他年约五十,身材保持得不错,穿着剪裁考究的和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矜持和威严,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丝对周遭环境审视的精光。
山口宏早已带着最谦卑的笑容迎候在门口,丁陌则落后半步,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却不显谄媚。
“部长阁下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山口宏的腰弯得很低。
中村一郎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雅致的庭院里扫过,微微颔首,算是表示了认可。在山口宏的引导下,众人脱下鞋子,步入铺着榻榻米的室内。
室内光线柔和,燃着淡淡的檀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山口宏事先准备好的几幅明清字画,已经悬挂在壁上。中村一郎踱步上前,背着手,仔细观赏起来。他看得很慢,时而凑近,时而退远,手指偶尔会在空中虚划,模仿着画中的笔意。
山口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着,介绍着每幅画的作者和大致背景,言语间不乏溢美之词。中村一郎偶尔会问一两个问题,大多是关乎画作流传和风格的,显示出他确实对此道有所涉猎,但问得并不深,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交流。
丁陌安静地站在角落,默默观察。他注意到,中村一郎虽然看似在认真欣赏,但眼神深处并没有流露出真正的狂热或惊喜,更多的是一种礼节性的品评和享受这种氛围的姿态。那几幅画,显然并未真正打动他。
时机差不多了。
在山口宏眼神的示意下,丁陌缓步上前,将一个紫檀木制成的长条形锦盒,双手捧到中村一郎面前的矮几上。
“部长阁下,”丁陌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山口课长深知阁下雅好,偶然寻得一件古物,自觉颇为罕见,不敢专美,特请阁下法眼品鉴。”
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既点明了是山口宏的心意,又将评判权完全交给了中村一郎。
中村一郎的目光落在那个古朴的锦盒上,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似乎提起了一些兴趣。“哦?山口君有心了。”他示意了一下。
丁陌轻轻打开锦盒的搭扣,掀开盒盖。里面衬着明黄色的绸缎,一件造型古朴、绿锈斑驳的青铜爵静静地躺在其中。在室内柔和的光线下,青铜爵散发着幽深的光泽,那历经岁月侵蚀的痕迹,那繁复而神秘的纹饰,瞬间营造出一种沉甸甸的历史感。
中村一郎的身体明显前倾了一些,眼神专注起来。他轻轻“咦”了一声,伸出手,示意丁陌将锦盒递近些。他没有立刻去拿,而是就着灯光,仔细地端详着爵身的每一处细节,那贪婪而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锈迹,看清它千年的灵魂。
“这是……青铜爵?”中村一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比起纸绢字画,这种厚重坚实的青铜器,似乎更能满足他某种对权力和历史的隐秘向往。
“是的,部长阁下。”丁陌恭敬地回答,“据有限的资料推断,疑似战国时期器物。您看这造型,这纹饰,尤其是这锈色,自然天成,非岁月不能侵蚀至此。”他点到即止,没有过多渲染,将想象的空间留给对方。
山口宏适时地补充道:“部长,为了这件东西,可是费了不少周折,几经辗转才到手。我们都觉得,唯有部长您这样的方家,才配得上品鉴和收藏它。”
中村一郎没有说话,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白手套戴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件青铜爵,入手沉甸甸的冰凉触感让他心神一凛。他翻来覆去地看,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和锈斑,眼神越来越亮。
“纹饰是典型的蟠螭纹,造型也符合战国特征……这锈色,层次丰富,坚实自然……”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并非真正的鉴定大家,但基本的常识和一些术语还是懂的,这件青铜爵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符合他认知中“真品”该有的样子。
丁陌在一旁不动声色。他知道,李爷找的那位老匠人手艺确实高超,做旧功夫登峰造极,足以骗过中村一郎这种级别的爱好者。更重要的是,人往往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尤其是在强烈的占有欲驱使下。
欣赏把玩了足足一刻钟,中村一郎才依依不舍地将青铜爵放回锦盒中,摘下手套,脸上露出了鉴赏会开始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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