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万丈冰渊底部,被一丝微弱的暖意缓缓托起。沉重的冰冷和撕裂般的剧痛依旧残留着,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一种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如同春日的溪流,正一点点浸润着我近乎干涸的魂魄和破碎的经脉。
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适应着光线。映入眼帘的,不是阴暗的囚笼或血腥的溶洞,而是一间古朴、洁净的石室。墙壁由光滑的青石砌成,散发着淡淡的凉意,上面雕刻着一些简约而玄奥的云纹。屋顶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不是夜明珠,光芒更纯粹、更温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檀香和草药混合气息。
我躺在一张铺着素白棉布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轻软却异常保暖的薄被。身体的剧痛减轻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灵魂即将消散的濒死感已经消失。胸口传来熟悉的、稳定的阴凉脉动——桃木扣还在,黄寅的魂核似乎也平静了许多,虽然依旧微弱,但那股狂暴的古老意志和幽冥蚀体的寒意,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暂时压制住了。
这里是……哪里?守山人的地方?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酸软无力。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子声音在身旁响起。
我转头望去,只见一名穿着素雅白色长裙、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正站在床边。她容貌清秀,眉眼柔和,气质沉静,如同空谷幽兰,手中端着一个白玉碗,碗里盛着琥珀色的、散发着清香的药汁。正是我昏迷前隐约听到的那个带着担忧的声音的主人。
“别动,你魂魄受损,幽冥蚀体未清,需要静养。”她轻轻按住我的肩膀,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她将玉碗递到我唇边,“先把药喝了,固本培元。”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里面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超然的平静和审视,仿佛在看一件需要修复的古物。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慢慢将药汁喝下。药汁入喉,化作一股暖流,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滋养着受损的元气,连灵魂的疲惫感都减轻了一丝。这药,绝非寻常。
“多谢……相救。”我声音沙哑地开口。
女子微微颔首:“我姓云,单名一个‘芷’字。是‘守山人’一脉的医者。是你身上林家血脉的气息和那特殊的‘魂契’,将你引至我族禁地边缘,我们才能及时将你带回来。”
云芷?守山人?她果然知道林家!
“这里……是哪里?苏明远他们……”我急切地问。
“此处乃‘云深不知处’,是我守山人一处的隐居之所,外界难寻。”云芷接过空碗,语气平静,“至于你说的苏明远和那位‘寂灭者’,他们已退走。此地有先祖禁制,他们不敢擅闯。”
寂灭者?是指那个中山装人?好贴切的称呼。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那个幽冥棺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云芷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石桌边,拿起一个样式古朴的罗盘状器物,走到我身边,将其悬于我胸口上方。罗盘上的指针微微颤动,散发出柔和的白光,扫描着我的身体,尤其是在桃木扣和心口幽冥烙印的位置停留良久。
她看着罗盘的变化,眉头微蹙,轻叹一声:“幽冥契约……果然已经深种。林家小子,你卷入了一场延续了数百年的因果漩涡。”
她收起罗盘,目光深邃地看着我:“你所经历的一切,并非偶然。信泰案、幽冥债券、魂引、乃至苏家的野心,其根源,皆与一桩古老的‘幽冥契约’有关。”
“契约?”我心中一震,想起昏迷中看到的那些碎片画面。
“不错。”云芷点点头,“前朝末年,国运衰微,阴司秩序亦生紊乱。有幽冥大能,妄图以生灵魂力为祭,打通阴阳壁垒,降临阳世。当时一些利欲熏心之辈,如苏念之的先祖,便与之勾结,以发行‘幽冥债券’为饵,暗中收集纯净魂源,炼制所谓的‘魂引’,作为契约的‘钥匙’和祭品。”
“而你们林家……”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们这一支的先祖,曾为宫廷御医,亦通晓些许玄门之术,偶然知晓了此事。那位名为林云芝的先祖,不忍苍生受难,设法盗取了部分契约载体和‘魂引’雏形,藏于家中,并留下警示,希望后人能设法毁去此物,阻其阴谋。”
林云芝!是《云芝手札》的主人!
“然而,此事终究泄露。”云芷语气转冷,“苏家与幽冥势力的代理人,策划了信泰案那场大火,杀人灭口,夺回了大部分契约载体,便是你见到的那具‘幽冥棺’。但最关键的一部分——那缕被剥离温养的特殊魂源,也就是你身边这缕残魂的前世,以及与之配套的‘契约烙印’和开启棺椁的‘阵钥’,却被林云芝提前藏匿,未能得手。”
“所以……苏明远他们抓我,是因为我身上的‘魂契’和‘烙印’,能帮他们找到并打开幽冥棺?”我恍然大悟,心底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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