廨舍内，油灯噼啪。
陈序独坐，眼中毫无睡意，只有冰封的杀机在无声燃烧。
张威！这条毒蛇终于被揪出七寸，明日便可手到擒来！
但陈序的思绪，早已如利箭般穿透张威这个马前卒，直指更深沉的黑暗——是谁，能让一个县衙捕头如此丧心病狂，甚至不惜对同僚动用死亡威胁？
“挡了大家的财路”……
“不该查的案子”……
那窃贼涕泪横流的供词，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张威那点陋规常例，值得他赌上身家性命？
绝无可能！
这背后，必然是一条更庞大、更黑暗、流淌着黄金的通道！
运河浮尸、赵氏染坊、张威阻挠、吴县丞暧昧……无数线索碎片在陈序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骤然间，一道闪电划破迷雾！
运河！
贯穿南北的黄金水道！
除了漕运，还有什么能带来泼天富贵？
走私！
盐、铁、茶、丝绸……乃至海外奇珍，只要逃过税卡，利润便是翻着筋斗往上窜！
赵氏染坊，临河而建，自有码头货栈，那浓烈刺鼻的染料气味，正是掩盖走私的绝佳屏障！
县丞吴志远，执掌仓廪、税赋、驿传，对货物往来、税卡巡查了如指掌！他若与赵坤勾结，以染坊为幌子，构建走私网络，易如反掌！
张威，作为吴县丞爪牙，负责地面治安，正好为其保驾护航，扫清障碍！
通了！一切都通了！
自己查办浮尸案，触及赵氏染坊，无异于在他们最致命的七寸上，狠狠踩了一脚！他们岂能不狗急跳墙？！
吴县丞初期推他顶罪，张威百般阻挠查案，乃至最后的死亡威胁……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这已不是简单的官场倾轧，而是一个盘踞在钱塘县，吸食国帑民膏的庞大走私帝国！
“好一个吴县丞！好一条‘财路’！”陈序眸中寒光爆射，胸中怒火与斗志如火山喷发！
“杜衡！”
陈序一声低喝，声如金石。
杜衡应声而入，眼神灼灼，显然也已等候多时。
“立刻去办两件事！”陈序语速快而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调绝对可靠的兄弟，给我把张威盯死！十二个时辰不间断！防止他跑，更防止被人灭口！”
“大人放心！下官亲自带精锐去办！一只苍蝇也别想从张威身边飞走！”杜衡抱拳，杀意凛然。
“第二，”陈序目光如鹰隼，直视杜衡，“动用你码头、漕帮所有暗线，给我密查赵氏染坊！查他们的货船，是否夜间频繁出入？货物量与报备是否相符？是否夹带与染坊无关的东西！任何蛛丝马迹，我都要知道！”
杜衡是老刑名，瞬间明悟，眼中爆出精光：“大人是怀疑他们借染坊走……”
“慎言！”陈序抬手打断，眼神冰冷，“暗中查证，切勿打草惊蛇。我要的，是铁证！”
“明白！下官这就去办！”杜衡重重抱拳，脸上是发现猎物的兴奋与凝重，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融入夜色。
廨舍内重归寂静。
陈序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夜风裹挟着运河的湿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胸中翻腾的烈焰。
目标，已无比清晰！
张威，只是开始！
吴县丞，赵氏染坊，乃至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黑手……这个盘根错节的走私网络，他必将连根拔起！
“吴志远……”他望着县丞衙署的方向，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风暴，已在他掌中凝聚。
只待铁证到手，便是雷霆万钧，犁庭扫穴之时！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看似坚固的黑色帝国，在他脚下分崩离析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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