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骸上的焦糊味还没散尽,陈序的心已经沉到了底。
军中火雷!
这四个字像四块冰冷的石头,砸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石猛第一个吼了出来:“他们疯了吗?连火雷都敢用?!这是要造反?!”
韩昶虽然没说话,但握着刀柄的手已经青筋暴起,脸色铁青。动用火器劫掠贡品,性质已经完全变了,这不再是普通的江湖仇杀或者利益争夺,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对朝廷、对军队威严的践踏!
“不是疯了,是告诉我们,他们无所顾忌,能量巨大。”陈序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焦黑的龙骨缝隙里,夹起一片几乎融化的铸铁碎片,上面一个模糊的“工”字标记隐约可见,“军工作坊的标记,轰天雷的残片……证据确凿。”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河滩和面前愤慨的两人。
“韩昶!”
“在!”韩昶立刻抱拳。
“你立刻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拿着我的令牌,”陈序将自己的临安府推官令牌递过去,语速极快但清晰,“秘密排查临安周边所有驻军营地、军械库!重点查最近三个月,不,半年内!所有火雷的领取、损耗、报备记录,看看有没有异常!记住,要快,更要隐秘,绝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韩昶重重点头,接过令牌,转身就朝着拴马的地方狂奔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石猛看着韩昶离开,转向陈序,眉头紧锁:“陈大哥,如果真是军方内部的人搞鬼,韩兄弟这一去,会不会有危险?”
“所以我们动作要快。”陈序眼神锐利,“对方焚船灭迹,说明他们也知道动用火雷是捅破了天,现在肯定也在忙着擦屁股。我们必须赶在他们把屁股擦干净之前,找到漏洞!”
他顿了顿,看向石猛:“漕帮这边,全力发动你的人脉,沿着运河两岸,给我打听任何关于‘硬货’、‘雷子’的黑市交易,特别是最近一个月!我不信这么一大批火雷流出来,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好!我亲自去办!”石猛用力一拍胸膛,“挖地三尺也给您把消息挖出来!”
石猛也带着人匆匆离去。
河滩上只剩下陈序和杜衡,以及几个看守现场的衙役。
杜衡走上前,看着陈序凝重的侧脸,低声道:“大人,动用火雷……这背后牵扯的,恐怕不止是清风会那么简单。军方……水太深了。”
陈序何尝不知。大渊朝重文轻武,但军队自成体系,盘根错节,比地方官府更加封闭和敏感。一旦涉足,步步惊心。
“水再深,也得蹚。”陈序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糊和硝石的味道,“他们敢用火雷,就敢做更出格的事。今天能炸贡船,明天就敢炸衙门!不把他们揪出来,临安永无宁日。”
他想起兵部那个赵元庚主事,那闪烁的眼神,那急于撇清的态度。
“老杜,你觉得赵元庚在这件事里,是个什么角色?”
杜衡沉吟片刻:“看他今日反应,不像完全不知情,倒像是知道些什么,但不敢说,或者不能说。可能只是个中间环节,甚至……可能也被胁迫。”
陈序点头:“有这种可能。但无论如何,他是目前最明确的线索。韩昶去查军械库明面上的账,我们得想想办法,从其他路子摸摸这个赵元庚的底。”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快步跑来禀报:“大人,府衙来人传话,说苏宛儿苏姑娘有急事找您,人在老地方等。”
苏宛儿?
陈序和杜衡对视一眼。她消息灵通,此时找来,必有要事。
“这里你盯着,有任何发现,立刻通知我。”陈序对杜衡交代一句,立刻翻身上马,朝着城内疾驰而去。
临安城西,一家看似普通的茶楼雅间。
苏宛儿依旧是那副精明干练的打扮,但眉宇间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见到陈序推门进来,她立刻起身。
“陈大人,你可算来了。”
“苏姑娘,这么急找我,何事?”陈序直接问道。
“两件事。”苏宛儿也不绕弯子,“第一,我收到风声,黑市上最近确实有一批‘响货’在找买家,量不大,但来历神秘,要价奇高。中间人很谨慎,还没摸到头绪,但我的人正在跟。”
“响货”是黑话,指的就是火器之类能发出巨大声响的违禁品。
陈序精神一振:“好!这条线非常重要,务必跟紧!”
“我明白。”苏宛儿点头,随即压低了声音,“第二件事,是关于兵部职方司主事,赵元庚的。”
陈序目光一凝:“他怎么了?”
“我查到,赵元庚有个嗜赌如命的弟弟,名叫赵元奎。”苏宛儿语速加快,“就在上个月,这个赵元奎在城外‘富贵庄’欠下了五千两银子的巨债,差点被人砍了手。但奇怪的是,这笔债,一夜之间就被人还清了。”
“谁还的?”陈序立刻抓住了关键。
“表面上看,是城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绸缎商还的。”苏宛儿道,“但我细查下去,发现那绸缎商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金主,很可能与‘四海商号’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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