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县的码头,比陈序想象的还要繁忙,也更加混乱。
大大小小的船只挤满了河汊,扛包的苦力喊着号子,监工的皮鞭声、商贩的叫卖声、船老大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河水腥气、汗臭和货物混杂的味道。
玄诚子果然门儿清,带着陈序几人七拐八绕,避开人多眼杂的主码头,来到了一个专停中小货船的僻静坞口。这里由一个叫“泥鳅帮”的小帮派控制,帮主是个脸上带疤的矮壮汉子,人称“泥鳅李”。
几两碎银子,加上玄诚子几句道上含糊的切口,泥鳅李便打开了话匣子。
“刘家?嘿,这临川县的水陆买卖,十停里有七停得给他家上供!”泥鳅李啐了一口,“码头上,但凡是值钱的货,像盐、铁、绸缎,都得经刘家的手抽水。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也就捡点汤汤水水。”
“听说……刘家和运河上那伙‘混江龙’,有点交情?”韩昶试探着问。
泥鳅李脸色一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这话可不敢乱说!不过……每月十五,总有几条没旗号的黑船半夜靠岸,卸下的箱子直接抬进刘家在码头的货仓,守仓的都是刘府养的打手,生人勿近。卸完货,那些船顺流而下,屁声没有。你说怪不怪?”
每月十五,黑船,神秘货物!这和刘明远可能涉及的勾当对上了!
但光有推测不行,他们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能直接扳倒刘明远的铁证!
就在陈序思考如何进一步调查货仓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自己送上了门。
这天傍晚,陈序和岳铮扮作收河鲜的贩子,在码头附近转悠,观察刘家货仓的守卫情况。一个穿着破旧仆人衣裳、头发花白的老者,踉踉跄跄地从刘府后门的方向跑出来,神色仓惶,脸上还带着新鲜的淤青。
他跑到河边,望着浑浊的河水,老泪纵横,嘴里喃喃道:“造孽啊……老爷,您这么做,要遭天谴的啊……老奴……老奴对不起良心啊……”
岳铮眼神一凝,低声道:“陈大哥,你看那人……”
陈序也注意到了老者的异常,尤其是他提到“老爷”和“良心”。
两人互看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那老者在一处无人的河滩边坐下,捂着脸低声哭泣,并未察觉有人靠近。
陈序使了个眼色,岳铮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老伯,您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难处?”
老者吓得一哆嗦,猛地抬头,见是两个陌生面孔,更加惊慌,爬起来就要跑。
“老伯别怕!”陈序拦住他,掏出几块碎银子塞过去,“我们不是坏人,看您像是受了委屈,或许我们能帮您。”
老者看着银子,又看看陈序和岳铮,见他们不像刘府的人,稍微定了定神,但依旧警惕:“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帮不了我的,没人帮得了我……”
岳铮心中一动,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刻骨的恨意:“老伯,您说的‘老爷’,可是刘明远刘侍郎?他是不是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
老者浑身一震,惊恐地看着岳铮:“你……你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陈序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他上前一步,目光坦诚而坚定:“老伯,我乃京城刑部郎中陈序!此次微服前来,就是为了查清刘明远当年构陷边将、贪墨军饷之罪,为他害死的忠良昭雪!”
他紧紧盯着老者的眼睛:“我看得出来,您是个有良心的人!您知道内情,对不对?岳崇山岳将军,还有那些枉死的边军弟兄,他们在天上看着呢!您忍心让真凶一直逍遥法外吗?”
“岳……岳将军!”老者听到这个名字,如遭雷击,泪水再次涌出,“岳将军是好人啊……当年还赏过老奴酒喝……他死得冤啊!”
他猛地抓住陈序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颤抖带着决绝:“陈……陈大人!老奴姓赵,在刘府伺候了三十年,专门给老爷……不,给刘明远打扫书房!”
“五年前,有一天晚上,郑坤郑大人急匆匆来找刘明远,两人在书房密谈。老奴送茶进去时,隐约听到他们在说‘岳崇山’、‘账目’、‘必须让他顶罪’之类的话……老奴当时吓坏了,没敢听全,赶紧退了出来。”
“后来,刘明远让老奴烧掉一些旧书信。老奴……老奴多了个心眼,在烧的时候,偷偷藏起了两封!是郑坤写给刘明远的密信抄本,上面……上面提到了如何篡改账目,如何逼迫仓官王朴作伪证陷害岳将军!”
陈序和岳铮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密信抄本!直接指向刘明远和郑坤合谋的铁证!
“信在哪里?!”岳铮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赵老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极低:“藏在……藏在老奴乡下侄子家的灶膛砖缝里……老奴怕啊!刘明远心狠手辣,要是知道老奴藏了这东西,老奴全家都没命啊!”
他今天是因为一点小事被管家毒打,积压多年的愧疚和恐惧终于爆发,才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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