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师兄的决定不容置疑。他甚至没有询问我的意愿，或许在他眼中，我这具三寸灵偶不过是云煌任务中附带的一个奇特物件，无足轻重。
云煌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对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我跟上。
形势比人强。在这位至少是金丹境的沈师兄面前，我和状态不佳的云煌都没有太多选择余地。我默默操控着灵偶之躯，迈开小小的步伐，跟在云煌脚边，同时将敛息斗篷的效果维持在最低限度，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加不起眼。
沈师兄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的步伐看似不快，但每一步踏出，身形便向前滑出数丈，仿佛缩地成寸，显然是某种高明的身法。云煌不敢怠慢，强提一口气，施展身法紧紧跟上。我则不得不调动起刚刚恢复些许的能量，全力催动灵偶的移动能力，如同一道小小的黑色影子，在铺满腐殖质和湿滑苔藓的地面上疾驰，才勉强不被落下。
沈师兄对这片被称为“寂灭苔原”的迷雾森林似乎颇为熟悉。他行走的路线并非直线，时而迂回，时而停顿，总能巧妙地避开一些灵气特别沉滞、或者空间隐隐扭曲的危险区域。他那柄名为“赤霄”的长剑虽已归鞘，但剑意隐而不发，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视着周围，让一些潜藏在雾气中的、散发着恶意与死气的存在不敢靠近。
一路无话，只有三人（如果算上我的话）穿行于死寂迷雾中的细微声响。
越往深处走，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那些灰白色的巨树形态越发扭曲，有些甚至如同垂死挣扎的巨人，枝干虬结出痛苦的模样。地面的苔藓颜色也变得更加深沉，近乎墨绿，踩上去有一种令人不适的湿滑粘腻感。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沉滞阴冷的气息也愈发浓重，仿佛能渗透进灵偶的关节缝隙，带来一种僵直感。
我胸前的玉符一直散发着温润的光晕，抵御着这股无形侵蚀。而云煌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呼吸略显急促，显然此地环境对他这个活生生的人类修士影响更大。
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的雾气似乎淡薄了一些，隐约显露出一片巨大的、不规则的阴影轮廓。
随着距离拉近，那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片巨大的废墟。
残破的、由某种黑色巨石垒砌的墙壁倾颓倒塌，断裂的石柱如同巨兽的肋骨，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碎裂的瓦砾和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金属残片。整个废墟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颜色深沉的苔藓，更添几分破败与死寂。
而在废墟的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向下延伸的、如同巨兽嘴巴般的幽深洞口，洞口边缘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黑色雾气，其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就是这里了。”沈师兄在废墟边缘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片幽深洞口，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
“师兄，此地气息……极为凶戾。”云煌凝望着那洞口，沉声道，“那异动源头，便在下方？”
“嗯。”沈师兄微微颔首，“根据师门探查，近期此地有强烈的能量潮汐涌出，夹杂着古老的血煞之气与……一丝不属于此界法则的波动。师尊怀疑，可能与上古某场大战遗留的秘宝，或是被封印的某物有关。”
他顿了顿，看向云煌，语气带着命令：“我需深入探查。你在洞口留守警戒，若有异常，即刻以宗门秘符示警。”他的目光随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漠然，“至于你这‘小东西’……既然跟来了，或许有些用处。你灵体特殊，非生非死，对某些禁制或气息可能感应更为敏锐。随我一同下去。”
让我一起下去？
我心中一紧。这沈师兄果然没打算轻易放过我这个“异类”。他带我来，恐怕并非好心，而是想利用我灵偶之身的特性去探路或者触发什么。
云煌闻言，眉头微皱，似乎想开口：“师兄，她……”
“嗯？”沈师兄一个眼神扫过去，带着金丹修士的威压，瞬间将云煌后面的话压了回去，“我自有分寸。你守好洞口便是。”
云煌嘴唇动了动，最终低下头，低声道：“……是。”
我看得出来，云煌对这位沈师兄颇为忌惮，无论是实力还是身份。他自身状态不佳，更无力违抗。
沈师兄不再多言，抬步便向那幽深的洞口走去。他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赤红色光晕，如同火焰护罩，将试图侵蚀过来的黑色雾气隔绝在外。
我站在原地，看了看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又看了看身旁面色紧绷的云煌，心中念头飞转。
下去，凶险未知，很可能被沈师兄当成探路的卒子。
不下去，立刻就会引起沈师兄的怀疑和不满，以他的性格和实力，后果难料。
“还不跟上？”沈师兄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不耐。
我深吸一口那并不存在的“气”。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至少，跟着他，有机会接触到那所谓的“异界波动”，或许能对我理解自身“钥匙”本源有所帮助。而且，云煌守在洞口，也算是一层若有若无的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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