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骨庇护所内,时间的概念变得越发模糊,只有那永恒的灰红天光,透过骨骼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变幻不定、却始终带着不祥意味的光斑。云煌背靠着冰冷潮湿的骨壁,怀中紧贴着散发微弱紫银光芒的木杖碎片与晶石,那点稀薄的温暖和净化气息,是他与这诡异世界之间最后的、脆弱的屏障。
左臂、右肋、大腿外侧的伤口,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愈合。丹药和简单的处理,似乎对这个世界的毒素和侵蚀效果甚微。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紫黑色,边缘微微肿胀,不断渗出带着腥气的、粘稠的组织液。麻痹感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血管和经络,向着躯干和心脏的方向缓慢蔓延。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伤口处一阵钝痛和更深的寒意。
更致命的是饥饿与干渴。
离开废墟时携带的少量应急干粮早已耗尽。这个世界,他不敢轻易尝试任何看起来像食物的东西。那些颜色妖艳的菌类,扭曲树木上偶尔结出的、如同肿瘤般的黑色果实,甚至是某些看起来相对“正常”的苔藓,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水,只有那散发着甜腻腐臭的沼泽水和颜色可疑的积水,他连靠近都不敢。
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叫嚣,胃部因空虚而阵阵绞痛,喉咙干得像要冒出火来。龙气的恢复极其缓慢,除了伤势和能量匮乏,更因为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混杂着狂躁驳杂的“灵气”和无处不在的恶意低语,如同无形的砂纸,不断磨损着他的精神与生机。
精神上的压力更是达到了极限。自从踏入这片诡异之地,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如弦。时时刻刻要警惕来自阴影、地面、天空、甚至植物本身的威胁;要分辨空气中细微的能量变化和危险的征兆;要努力记住复杂的地形和可能的安全路径;还要承受着独自守护三个无法行动同伴的巨大责任与孤独感。
疲惫,如同附骨之蛆,从灵魂深处渗出,浸透了每一寸筋骨。
他看着身边。沈师兄依旧无声无息,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岑老被封存在晶莹的茧中,仿佛隔着一层永恒的冰霜。清影姐化作的灵偶,双眼的银芒稳定却微弱,如同寒夜遥远的星辰,看得见,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寂静。除了自己粗重艰难的呼吸和心跳,就只有外面永恒不变的、夹杂着诡异低语的风声。
曾几何时,在东胜神州巡天司,他虽也经历战斗与危险,但身后有同僚,有师长,有明确的任务与归途。后来到了地球,跟着岑老、清影姐、沈师兄,虽然也奔波劳碌,探索未知,甚至经历百慕之渊那样的绝境,但至少……身边有可以依靠、可以商量的同伴。他不是一个人。
可在这里,在这片被遗弃、被扭曲的绝地,他真的是……一个人了。
肩上的担子太重,前路太黑,未知的恐怖太多,而他自己……太累了。
伤口传来的刺痛与麻木,胃部的抽搐,喉咙的干渴,精神上的极度疲惫……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将他往黑暗的深渊拖拽。
意识开始变得恍惚。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头骨内部那些熟悉的纹理和阴影,仿佛在缓缓蠕动、变幻形状。耳边的风声,似乎夹杂着更加清晰的、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在嘲笑他的无力,诱惑他放弃抵抗。
他用力甩了甩头,想要驱散这些幻觉,却只带来一阵更强烈的眩晕。
“不能……睡……不能……倒……” 他咬紧牙关,舌尖传来腥甜的味道,试图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手指紧紧攥着怀中的木杖碎片,感受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热。
然而,身体的崩溃与精神的枯竭,并不会因为意志的顽强而停止。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地球。不是深海,不是昆仑,而是那些看似平凡、实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街道。他和清影姐扮成情侣,穿梭在熙攘的商场和隐秘的市场,为了那些稀奇古怪的采购清单讨价还价,为了找到一件合适的材料而欣喜。清影姐那时还会因为扮演情侣而脸红,却又故作镇定地指挥着……沈师兄总是一脸不耐烦却默默扛起最重的包裹……岑老则在一旁,目光沉静,偶尔露出赞许或提醒的眼神……
那些奔波,那些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努力的日子,此刻想来,竟然充满了……温暖。
至少,那时他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奔波,知道终点在哪里,知道身边有可以完全信赖的同伴。
而现在……
他又看了一眼身边静静躺着的同伴。为了他们,他必须坚持下去。可是……真的好累……伤口好疼……好饿……好渴……
眼皮越来越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上面。怀中的紫银光芒也变得朦胧,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外面的风声、低语声,似乎也变得遥远、飘渺起来。
背靠着冰冷骨壁的触感,不知何时,竟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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