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东北，下午五点，天就已经擦黑。风跟刀子似的，专往人骨头缝里钻。
李不凡缩着脖子，举着最新款的稳定器，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冻得发红的脸上。
“家人们，科学至上啊！看清楚我身后这栋百年老宅，据说是晚清一个萨满住过的，凶名在外。”他对着镜头挤出一个职业假笑，牙齿冻得直打颤，“但咱们今天，就用物理学原理和唯物主义世界观，给它来个全面体检！”
弹幕滚得飞快：
【主播，我奶奶说那宅子邪性，以前请过狐仙！】
【快看！你身后墙上的影子是不是在动？！】
【科学驱鬼，最为致命！】
【主播小心，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女人哭声……】
“影子动那是光影折射，朋友，初中物理知识。女人哭声？那是风刮过破窗户缝儿的动静，伯努利效应，懂吗？”李不凡一边嘴硬，一边心里发毛。这破地方，阴风阵阵，温度好像比外面还低几度。
他叫李不凡，前游戏主播，现户外探险（作死）区UP主。人生信条是：只要我躺得够平，烦恼就追不上我。梦想是靠直播买车买房，提前退休。为此，他不惜挑战这座连本地人都绕着走的凶宅。
“走，家人们，咱们进去瞧瞧。让科学的光芒，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他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
尘土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连咳几声。宅子里昏暗无比，只有手机电筒的光柱切割着浓稠的黑暗。蛛网密布，残破的家具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看不清原本模样的杂物。
“看见没？标准的破败景象，跟鬼没关系，纯粹是年久失修……”他小心翼翼地往里走，镜头扫过斑驳的墙壁和空荡荡的堂屋。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啜泣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是风声。
李不凡汗毛瞬间炸起，猛地回头，手电光扫过空无一物的角落。
“刚……刚才什么声音？”他声音有点发颤。
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我也听到了！】
【是真的！女人哭声！】
【主播快跑！这地方不对劲！】
李不凡强作镇定：“幻觉，都是幻觉！肯定是隔壁邻居家电视声……咱们去主屋看看，据说那里是萨满当年做法事的地方。”
他硬着头皮推开主屋的门。这里比外面更暗，更冷。正对着门的，是一个积满灰尘的供桌。桌上没有牌位，只孤零零地放着一尊一尺来高的石雕狐狸像。那狐狸雕刻得活灵活现，只是落满了灰，一双石眼空洞地望着前方，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狐仙像了。”李不凡为了壮胆，音量提高，“家人们看好了，这就是个普通石雕，落灰版手办，吓唬谁呢……”
他为了节目效果，凑近镜头，想给狐仙像来个特写。
就在这时！
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可能是一根烂木头，也可能是别的——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哎哟卧槽！”
惊呼声中，他一个标准的平地摔，手里的直播手机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啪”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供桌边缘，镜头直直地对准了那尊狐仙像。
直播间的水友们，通过翻滚的镜头，清晰地看到——在李不凡摔倒、手机飞出的那一瞬间，供桌上那尊落满灰的狐仙石像，那双空洞的石眼，极其细微地、但确定无疑地转动了一下， “看”向了摔倒的李不凡。
弹幕停滞了一瞬，随即以爆炸般的速度刷屏：
【！！！！！！】
【我眼花了？那狐狸眼睛动了？！】
【动了！绝对动了！我录屏了！】
【主播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
李不凡摔得七荤八素，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根本没看清这诡异的一幕，也没工夫看弹幕。他赶紧捡起手机，心疼地检查有没有摔坏。
“失误，纯属失误！这地不平，害我摔一跤……”他拍着身上的灰，强行挽尊，“这狐仙像也看了，啥事没有吧？所以说，要相信科学……”
他话没说完，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这是他老毛病了，医生说是神经性耳鸣。
但这次的耳鸣，似乎格外剧烈，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极其细微、仿佛来自很远很远地方的……窃窃私语？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不适感。
“行了家人们，凶宅探险到此结束！事实证明，除了有点脏有点破，啥也没有！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关注点赞下次再见！”
他不敢再多待，匆匆下播，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老宅。
回去的路上，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耳鸣也持续不断。他安慰自己，是心理作用，是摔跤摔的。
当晚，李不凡把自己扔在床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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