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东方天际仅透出一线鱼肚白,深秋的晨雾如同乳白色的轻纱,笼罩着沉睡的石磨古镇。阁楼内,血腥气与妖物的腥臭尚未完全散去,混杂着油脂和豆渣的古怪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不适的氛围。
李不凡靠坐在墙角,胸前的伤口已被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简单包扎,血迹渗透出来,染红了布条,传来阵阵钝痛。他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黄小跑蜷缩在他并拢的膝盖上,皮毛沾染了些许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度的休憩,唯有那根蓬松的大尾巴偶尔无意识地扫动一下,证明它并非毫无生机。
心神中那缕重新连接上的契约丝线,微弱却真实,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萤火,温暖着他几乎冰封的心湖。他能感觉到黄小跑灵魂深处传来的疲惫与一种类似“消化”的状态——它正在吸收昨夜战斗中,因李不凡鲜血与意志刺激而复苏的那部分灵识力量,并尝试驱散长期无意识游荡带来的混沌。
“老大……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嗝屁……”一个断断续续、带着浓浓睡意的意念传来,依旧是那股熟悉的、略带油滑的腔调。
李不凡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用手指轻轻梳理了一下小跑颈部的绒毛。“睡你的,这次……辛苦你了。”
他没有再多说,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伙伴失而复得的激动,在心中激荡,却化为无声的守护。他需要尽快处理眼前的烂摊子。
地上,狸妖的尸体已经开始僵硬,独眼圆睁,残留着惊恐与不甘。污浊的血液从口鼻和脑后伤口渗出,在地板的油脂上晕开一小片暗红。这景象若被早起的镇民看见,必定引起轩然大波。
必须处理掉它。
李不凡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一阵眩晕袭来,他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他看了看窗外,雾气正浓,正是行动的好时机。他找来那床破旧的棉被,将狸妖的尸体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又用绳索捆了好几道。这妖物体型不小,分量不轻,以他现在的状态,搬运起来极为吃力。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那丝微弱的气血之力,感受着它们如同溪流般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流淌,滋养着酸痛的肌肉。他咬紧牙关,将沉重的包裹扛上肩膀,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脚下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选择从阁楼后面的窗户,借助一根老旧的水管,小心翼翼地滑到地面。浓雾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凭着记忆,向古镇外围、那片荒废的溪滩地走去。那里人迹罕至,是处理尸体的理想场所。
一路上,他神经紧绷,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幸运的是,时辰尚早,雾气浓重,并未遇到任何人。他在溪滩边找了一处松软的沙地,用捡来的半截锈蚀铁锹,拼尽全力挖了一个深坑,将包裹着狸妖尸体的棉被推了进去,迅速掩埋、压实,并撒上枯叶和碎石尽量掩盖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瘫坐在冰冷的溪滩石上,大口喘息,汗水与伤口渗出的血水混合,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心中却稍稍安定。至少,明面上的麻烦暂时解决了。
回到刘记油豆腐铺时,天光已大亮,雾气渐散。铺子刚开门,刘老板看到他满身狼狈、胸前带伤的样子,吓了一跳。
“小李,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李不凡早已想好说辞,脸上挤出几分后怕与尴尬:“老板,对不住。昨晚起夜,阁楼太黑,脚下滑了一下,撞破了窗户,摔了一跤,胸口被碎木片划伤了……还把屋子弄得一团糟。”他刻意隐去了妖物和打斗,只归结于意外。
刘老板将信将疑,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和确实存在的伤口,又想到那阁楼本就破旧,最终只是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人没事就好。屋子……回头我找人来修修。你先去后面歇着,今天不用干活了,伤口处理一下。”
李不凡道了谢,心中却明白,刘老板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一个外来者,住了没几天就弄得自己受伤,还损坏了房屋,难免惹人猜忌。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古镇里关于“豆品失窃案”的议论渐渐平息(因为狸妖已死,失窃自然停止),但另一种流言却开始悄然流传。有那晚隐约听到阁楼方向传来古怪声响的邻居,结合李不凡的“意外”受伤,以及他整日沉默寡言、行为有些神秘的样子,开始私下议论这个外来帮工是否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本身就有问题。
李不凡能感觉到周围目光的变化,从最初的好奇或同情,多了几分审视与疏离。他并不意外,也无力去解释。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阁楼或者铺子后院,一边养伤,一边坚持站桩,引导那丝气血之力缓慢修复身体,同时细心感应着与黄小跑那缕日益清晰的契约联系。
黄小跑的状态在稳步好转,灵识越来越清醒,甚至能短暂地与他进行清晰的意念交流,回忆起了不少往事。但它受损的本源并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目前依旧无法长时间显化或动用太多力量,大部分时间仍需依附在李不凡身边沉睡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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