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石磨古镇的平坦官道,地势便开始逐渐抬升。脚下的路从夯实的黄土变成了碎石与泥土混合的崎岖小径,蜿蜒着伸向层峦叠嶂的远方。莽山山脉如同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青色巨蟒,在秋日高远的天空下,显得沉默而苍茫。
李不凡紧了紧肩上的背包带子,那里面除了原本就少的可怜的行李,如今又多了一份重量——沉睡中的黄小跑。小家伙似乎因前几日的复苏消耗过大,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特制的口袋里深度沉睡,只有极细微的呼吸证明着它的存在。心神中那缕联系平稳而微弱,如同冬眠动物的心跳。
他拄着一根在路边随手捡来的、还算结实的木棍,一步一顿地沿着山道向上攀爬。呼吸因为海拔的提升和体力的消耗而变得粗重,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氤氲散开。胸前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每一次大幅度的动作,还是会传来隐隐的牵拉痛感。
最折磨人的是体力的持续流失。没有了龙胤之力源源不断的补充,没有了仙家灵气滋养肉身,他这具看似比常人强健些的躯壳,在连续的长途跋涉和负重下,也开始显露出疲态。小腿肌肉如同灌了醋般酸胀,脚底的水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与粗糙的袜底摩擦,带来持续不断的、针扎似的疼痛。
他不得不频繁地停下来休息,拿出水囊小口抿着已经变得冰凉的清水,啃着坚硬如石的干粮。咀嚼的动作牵动着腮帮子,让他清晰地感受到面部肌肉的疲劳。汗水浸湿了内衫,被山风一吹,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阵寒颤。
这就是真实的、毫无花假的肉体凡胎的感受。每一分疲惫,每一处酸痛,都如此清晰而深刻。他不再能御风而行,不再能日行千里,只能用这双脚,实实在在地丈量着大地,感受着它的起伏与坎坷。
站桩带来的那丝气血之力,在如此高强度的消耗下,显得杯水车薪。它只能勉强维持着他不会立刻倒下,如同在干涸的河床底部,艰难渗出的一缕细流,延缓着彻底龟裂的到来,却无法逆转颓势。
“体修……果然艰难。”李不凡靠在一块冰冷的山石上喘息,望着前方似乎永无尽头的山路,心中苦笑。但他眼神中却并无退缩,反而有一种近乎自虐的坚定。他能感觉到,在这种极致的疲惫与痛苦压迫下,那丝气血之力虽然微弱,却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得……更具韧性,仿佛被反复捶打的铁胚,杂质正在一点点被剔除。
休息片刻,他再次起身,拄着木棍,继续前行。山道越来越窄,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峡谷。风声在山谷间呼啸,带着呜咽之音。
就在他行至一处相对开阔、但道路却卡在两块巨大山岩之间的隘口时,前方突然闪出三条人影,挡住了去路。
是三个穿着破烂棉袄、面带菜色,眼神却如同饿狼般凶狠的汉子。他们手里拿着简陋的武器——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一根前端削尖了的硬木棍,还有一人甚至举着一块边缘锋利的大石片。典型的山匪路霸。
“站住!把身上的钱财和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饶你不死!”为首那个拿着柴刀的汉子,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吼道。他们显然在此蹲守已久,专挑李不凡这种看起来像是落单行商或旅人下手。
李不凡心中一沉。若是以前,这等货色他吹口气都能打发。但现在……他感受了一下空空如也的丹田和酸痛无力的四肢,又瞥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峡谷,知道硬拼绝无胜算。
他停下脚步,脸上努力挤出一副惊慌失措、又带着几分讨好的表情,将手里的木棍也稍稍放低,示敌以弱。“几……几位好汉,行行好。我就是个投亲的穷路人,身上实在没什么值钱东西。”他说话间,还故意咳嗽了两声,显得更加虚弱。
“少废话!背包拿过来!”那拿硬木棍的匪徒不耐烦地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来抓李不凡的背包。
李不凡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身体看似因为害怕而后退半步,脚下却巧妙地一绊,装作站立不稳,向旁边踉跄了一下,恰好避开了对方抓来的手。同时,他手中的木棍“无意间”向前一递,棍头戳在了旁边另一块风化的碎石上。
那碎石本就不稳,被他一戳,咕噜噜滚落,正好滚到那持石片匪徒的脚下。
“哎哟!”那匪徒注意力都在李不凡的背包上,没留意脚下,被碎石一绊,惊叫一声,身体失衡,手中的石片差点脱手砸到自己的脚。
这小小的意外让三个匪徒的动作都是一滞。
李不凡趁机继续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好汉们看看我这样子,像是身上有油水的吗?就几件破衣服,一点干粮,还是省着吃了好几天的。要不……要不这干粮都给几位,求你们放我过去吧?”他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解下背包,动作缓慢而笨拙,充分表现着一个受惊旅人的无助。
他这是在拖延时间,也是在观察。这三个匪徒虽然凶狠,但步伐虚浮,下盘不稳,显然只是仗着人多和一股狠劲的普通山民,并非练家子。而且他们面有菜色,说明日子并不好过,打劫更多是为了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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