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清晨的薄雾依旧眷恋着莽山起伏的脊线,靠山村却已不复往日的宁静。残垣断壁间,幸存的村民默默收拾着家园,空气中弥漫着悲伤与劫后余生的茫然。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与颠覆认知的真相,如同沉重的烙印,刻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李不凡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有些单薄,但脊梁挺得笔直。他换上了一套云苓找来的、略显宽大的干净布衣,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却多了一份历经生死淬炼后的沉静与坚韧。体内的伤势远未痊愈,地脉之气的淬炼也刚刚起步,但他不能再停留了。
心神中,那缕指向白小莹的因果丝线,比之前清晰了微不可查的一丝,隐隐指向东南方向。同时,对胡三太爷沉睡之地的模糊感应,也大致在那个方位。他必须继续前行。
在他脚边,黄小跑精神了不少,虽然体型依旧小巧,皮毛却恢复了往日的油亮光泽,正抱着一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野果啃得欢快,黑豆眼滴溜溜地转动着,打量着这个它沉睡前未曾细看的世界。
而在他裸露的左手手腕上,缠绕着一条仅手指粗细、通体暗青、鳞片冰凉的小蛇,正是缩小了体型的常小莽。它似乎很喜欢这个形态,赤金色的竖瞳微微开合,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唯有在李不凡轻轻抚摸它时,才会传递出一丝依赖与温顺的意念。
云苓站在他身旁,背着一个不大的行囊,里面装着她精心准备的草药、干粮和几件换洗衣物。她换下了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裙,穿上了一套利于行动的劲装,更显得身姿挺拔,英气勃勃。她的目光扫过残破的村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决然与期待。
几天前,当她提出要跟随李不凡离开时,李不凡曾断然拒绝。
“云苓姑娘,你的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但前路艰险,远超你的想象。跟着我,你可能会遇到比黑袍尊者更可怕的存在,随时可能丧命。”李不凡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严肃,“你应该留在村里,这里需要你这样的药师。”
云苓却倔强地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村子……已经不一样了。经历了那些事,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恐惧和疏离。而且,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学习更多的医术,也想……像你一样,有能力去帮助该帮助的人,阻止该阻止的恶。”她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低却清晰,“我知道我很弱,可能会成为你的拖累。但我会努力学,努力不给你添麻烦。请你……带上我。”
看着她眼中不容动摇的光芒,李不凡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无法替别人决定人生道路,尤其是在这个女孩刚刚经历了如此巨变,并展现出非凡勇气之后。或许,这也是她的缘法。
此刻,王猎户夫妇抱着那对劫后余生的龙凤胎,以及几位受过云苓救治的村民,默默来到村口为他们送行。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深深的鞠躬和感激的眼神。对于李不凡,村民们感情复杂,有感激,有恐惧,也有因亲人伤亡而潜藏的一丝怨怼,但无人敢上前质问或阻拦。
“保重。”李不凡对着送行的人们微微颔首,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踏上了通往东南方向的崎岖山道。
云苓紧随其后,黄小跑三两下窜上李不凡的肩头,常小莽在他手腕上微微收紧。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与山林之间。
……
就在李不凡等人离开靠山村约莫半日之后,一道血红色的身影,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墨,悄然出现在村尾那片已成废墟的祭坛之上。
来人身材高瘦,穿着一件仿佛由凝固的血液浸染而成的暗红色长袍,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惨白面具。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的黑袍尊者更加阴冷、暴戾,仿佛凝聚了无数亡魂的哀嚎与诅咒。正是归墟新任的接手者——血煞。
他蹲下身,伸出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捻起一撮沾染了李不凡干涸血迹的泥土,放在面具下的鼻尖轻轻一嗅。
“哼……果然是他。龙骨钥的气息,虽然微弱,却纯正无比。”血煞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令人不寒而栗。“黑袍那个废物,竟然栽在这种地方,真是丢尽了归墟的脸。”
他站起身,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罗盘,瞬间锁定了李不凡离开的方向——东南。
“还带着一个累赘的凡人女子……真是自寻死路。”血煞猩红的舌头舔了舔面具下的嘴唇,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殿主有令,要活的‘钥匙’……但可没说不许‘打磨’一下。”
他并不急于立刻追上去将李不凡擒获。在他看来,一个失去了仙堂、龙胤之力沉寂、仅靠一点粗浅体修法门和两只状态不佳的仙家保护的凡人,根本就是瓮中之鳖。他享受的是猎杀的过程,是看着猎物在绝望中挣扎的乐趣。
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几乎肉眼难辨的血色残影,以一种远超李不凡等人步行速度的恐怖效率,沿着山道向前掠去。他并未直接追上,而是如同幽灵般远远吊在后面,神识如同无形的大网,笼罩着前方一大片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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