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张清源那方清净的小院,气氛比离去时更加凝重。潮湿的衣襟紧贴皮肤,带来挥之不去的寒意,而更冷的,是初探落霞潭无功而返后,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挫败与危机感。
灰十八和云苓帮着生起炭火,驱散从骨子里透出的阴冷。李不凡坐在榻上,脸色比灶膛里跳动的火焰还要明灭不定,他紧闭双眼,并非调息,而是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落霞潭边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接触。那股冰寒刺骨、专噬元气的妖风,那深不见底、怨念缠绕的潭水,还有黄小跑灵觉中反馈回的,潜藏于黑暗深处的庞大阴影。
白小莹静立窗边,望着院内被细雨打湿的翠竹,清冷的侧脸看不出情绪,但周身微微波动的纯阴之气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黄小跑趴在桌角,有些烦躁地甩着尾巴,它带回的信息最为直接,也最为骇人。常小莽重新缠绕回李不凡腕间,鳞片摩挲,传递着冰冷的警惕。
张清源无声地走进厢房,将一碗刚煎好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汤放在李不凡身旁的小几上。“先固本培元。”他没有多问,目光扫过众人神情,便已知晓大概。
李不凡睁开眼,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浓郁的苦涩在舌尖炸开,却带来一丝微弱的热流,抚慰着剧痛的内腑。“前辈,落霞潭那精怪,恐怕并非寻常山野妖物。”他声音沙哑,将探查所见,尤其是那诡异的吸魂妖风、潭边孩童脚印与不详羽毛,以及精怪藏身深潭、气息阴寒庞杂的特点详细道出。
张清源听罢,白眉紧锁,沉吟良久,方缓缓开口:“依贫道所见,结合古籍记载,此獠形态特征与行事作风,颇似‘鸠鹚怨傀’。”
“鸠鹚怨傀?”众人皆露疑惑。
“非是活物成精,”张清源解释道,“乃是以某种水行妖禽(如鸠鹚)的残骸或精魂为核心,糅合了数量众多的溺死水鬼怨念,经邪法炼制或于极阴水域自然孕育而成的诡异存在。其性阴寒,尤喜吸食生灵元气,特别是孩童纯阳之气,以压制体内驳杂怨念,维持自身不散。那黑色潭水,便是其怨力与妖气交融所化,可谓其领域。”
他看向李不凡:“你体内盘踞的阴煞死气,与此獠同源,想必是之前遭遇五通邪神时沾染,被其气息引动。寻常丹药难解,正需清心三叶莲这般清正涤邪的灵物方能化去。”
真相逐渐清晰,对手的棘手程度也直线上升。一个盘踞主场、能操控怨念、擅长精神攻击与元气吞噬的复合型妖物,对于此刻状态低迷的他们而言,近乎无解。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云苓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急切。
张清源摇头:“难,但非绝路。此獠虽强,亦有弱点。其一,其核心仍是妖禽本性,离不开水域,活动范围受制;其二,怨念聚合,看似强大,实则驳杂不纯,若能以雷霆之势或清圣之力击溃其核心,则怨念自散;其三,它需不断吸食元气维持,本身灵智或因怨念干扰,并非无懈可击。”
道理易懂,破局何其艰难。雷霆之势?他们如今哪来的雷霆之势?清圣之力?更是匮乏。
屋内陷入沉默,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李不凡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被云苓取出的残破兽皮图上。粗糙的皮质,暗红的线条,那祭坛标记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他伸出手指,虚点向图中祭坛位置附近,一片表示水域的波纹区域。
“前辈,您看此图。这水域形状,与落霞潭及下游溪流走向,是否吻合?”
张清源凝目细观,初时有些疑惑,随即眼神一凛,取过图仔细辨认,又掐指推算片刻,脸上浮现震惊之色:“这……这图中所示,并非现今地貌,更像是数百年前,甚至更早时期的清溪流域!这祭坛所在……按图索骥,其方位,正在现今落霞潭底!”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黑风煞手中的残图,竟指向落霞潭底的古老祭坛?
“难道那鸠鹚怨傀的形成,与此祭坛有关?”白小莹首次开口,声音清冷,点出关键。
“极有可能!”张清源语气肯定,“古老祭坛,往往镇压或汇聚某种力量。若祭坛因岁月或变故失效,其下镇压的邪物或汇聚的阴气溢出,催生出鸠鹚怨傀这等妖物,顺理成章。甚至……那清心莲的生长,或许也正是受到古老祭坛残留灵气的滋养,应运而生,以作平衡。”
线索似乎串联起来了。落霞潭的凶险,清心莲的所在,鸠鹚怨傀的诞生,乃至这张莫名出现的残图,都指向了潭底那座被遗忘的古老祭坛。
“若祭坛是关键,或许……我们不必与那怨傀硬拼。”李不凡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看向三位仙家伙伴,平等契约的纽带在心神间微微发亮,“我们的优势,在于‘配合’与‘特性’。”
他开始重新部署,思路清晰:
“小跑,你速度最快,身形最小,再探潭边,重点确认孩童被掳路径与怨傀活动规律,寻找其离开深潭、靠近岸边的时机。切记,以侦查为主,绝不可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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