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野狐岭,北行之路愈发荒凉。接连数日,所见皆是绵延的秃山与枯寂的荒原,狂风卷着砂石,打得人脸颊生疼。偶有绿洲村镇,规模也远不及清溪镇,且多是民风彪悍,对外来者抱有极强的戒心。李不凡一行人并未过多停留,补充些清水干粮便继续赶路。
九山堂初立之威犹在,寻常精怪感知到这一行人的磅礴气运与堂口仙威,大多远远避让,不敢招惹。但李不凡心知,这北地藏龙卧虎,真正的凶险,往往隐匿于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
这日傍晚,天色骤变,铅灰色的乌云低垂,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预示着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众人正焦急间,黄小跑自前方探路返回,爪子里还抓着一根枯草:“不凡,前面山坳里有座破庙,虽然残破,但主体尚存,能暂避风雪!”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众人精神一振,顶着愈发猛烈的寒风,加快脚步。行不多远,果然见一座荒废的古庙孤零零地矗立在山坳背风处。庙墙斑驳,朱漆剥落,庙门歪斜,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凄凉。
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一股陈腐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庙内空间不大,正中供奉的神像早已坍塌,只剩半截泥塑基座,看不出原本供奉的是哪路神明。屋顶有几处破洞,寒风夹杂着雪粒倒灌进来,但比起外面,已是难得的栖身之所。
灰十八和云苓连忙动手,简单清理出一块干净地方,又寻了些干燥的碎木和残破的桌椅,在避风处生起一小堆篝火。橘红色的火焰跳动起来,驱散了部分寒意与黑暗,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李不凡盘膝坐在火堆旁,默默运转功法,抵御着侵入庙内的寒气,同时灵觉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探查着庙宇的每一个角落。这荒山野岭的废弃庙宇,最容易滋生精怪或是盘踞邪物,不可不防。
白小莹静立在一旁,纯阴之气自然流转,与这庙宇本身的阴森气息隐隐相合,却又泾渭分明。她秀眉微蹙,传音给李不凡:“此地阴气沉积,却无厉鬼凶煞,反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气’,似是香火残余,又似是某种执念未散。”
常小莽缠绕在李不凡腕间,赤金竖瞳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角落,传递来意念:“有东西在附近窥视,很小心,气息……有点熟悉,又有点怪。”
连常小莽都说不清,这让李不凡更加警惕。
夜色渐深,庙外风雪呼啸,如同万鬼哭嚎。庙内篝火噼啪,映得众人脸上明暗不定。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儿啼又似狐鸣的啜泣声,幽幽地从庙宇后殿的破损处传了过来。声音凄楚哀婉,在这风雪夜中,听得人毛骨悚然。
灰十八和云苓吓得一个激灵,紧紧靠在一起。黄小跑耳朵竖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哭声……不像是恶鬼,倒像是……”
他话音未落,那哭声渐近,只见一个约莫半人高、穿着破旧不堪、仿佛古时孩童衣衫的身影,畏畏缩缩地从后殿的阴影里挪了出来。它低着头,身形瘦小,走路姿势有些怪异,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黄光,气息既非纯粹的妖,也非鬼物,更似精怪,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人气”和浓郁的悲伤。
那“东西”走到距离火堆数丈远的地方便停下,依旧低着头,肩膀耸动,发出呜呜的哭声。
李不凡目光如电,已然看清,这并非人类孩童,而是一只道行不浅、已然能初步化形的黄皮子(黄鼠狼)!它身上那破旧衣衫,竟是某种香火愿力所化!
“何方妖物,在此装神弄鬼?”李不凡沉声喝道,声音中蕴含着一丝堂口威压。
那黄皮子精被威压一冲,吓得浑身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它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尖嘴猴腮、却又带着几分拟人化惶恐的面容,一双豆大的眼睛泪汪汪的,竟口吐人言,声音尖细带着哭腔:
“上……上仙恕罪!小妖……小妖并非有意惊扰!小妖是此庙原本的‘守庙灵’,只因……只因多年前香火断绝,庙宇荒废,小妖失了依凭,道行难以寸进,即将魂飞魄散矣!呜呜呜……”
守庙灵?李不凡心中一动。一些年代久远、曾受百姓虔诚祭拜的庙宇,确实有可能因长久香火浸染,孕育出依附庙宇而生的精灵,即为守庙灵。它们与庙宇共存亡,庙兴则灵强,庙毁则灵消。
“你既是守庙灵,为何落得如此田地?又为何在此哭泣?”李不凡语气稍缓,但警惕未减。
黄皮子守庙灵用破旧的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悲切道:“上仙容禀!此庙原名‘山神庙’,百年前也曾香火鼎盛,庇佑一方。小妖承此地香火愿力而生,兢兢业业守护此地。奈何数十年前,天灾兵祸接连不断,附近村落十室九空,香火就此断绝。庙宇日渐破败,小妖力量不断流失,眼看就要消散于天地间……”
它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小妖不甘心啊!苦苦支撑至今,只想……只想寻个机缘,重得‘名分’,再续道途!今日感知上仙与众位仙家途经此地,气运浩荡,仙威凛凛,故冒死现身,只求上仙……只求上仙能垂怜,赐小妖一个‘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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