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帝都的喧嚣在经历了一日的惊心动魄后,终于渐渐沉寂下来。
客栈内,桃夭夭服用了王掌柜调制的丹药,气息趋于平稳,陷入深沉的修复性沉睡。
李剑直在床边静立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确认桃夭夭暂无大碍,才悄然转身,走出了客栈。
他没有回房,也没有目的,只是沿着空旷无人的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
清冷的月光将他寂寥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青石板上。
最终,他在一处僻静的街角石阶上坐下,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
脑海中,纷乱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
桃夭夭遇袭时那苍白的小脸,喷出的鲜血,脆弱的气息……
如同一根根冰刺,扎在他那本该万念俱寂的心湖深处,带来一种陌生的、名为“刺痛”的感觉。
擂台上,玉玲珑在那戮煞一拳下化为血雾的场景,清晰得令人发指。
那并非他追求的“寂灭”,那是一种失控的、暴戾的、充满毁灭欲望的“杀戮”。
还有……魔千雅。
她不顾一切冲上擂台,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时,那颤抖的手臂,带着哭腔的呼喊,以及最后那句带着鼻音的“我有点害怕”……
那种灼热的、蛮横的、不容拒绝的闯入,与他冰冷的寂灭世界格格不入,却偏偏……
在他意识即将被血色彻底吞噬时,如同一道强光,撕开了混沌,让他抓住了那一丝属于“李剑直”的清明。
为何会失控?
是因为桃夭夭受伤激起的守护之怒?
还是因为齐疯子失踪带来的无力与焦躁?
亦或是……
体内那缕不属于自己的“韵煞”之气在作祟?
寂灭之道,当真要斩尽一切,包括这些因在意而生的波澜吗?
若是如此,那与一块真正的顽石有何区别?
目睹桃夭夭重伤而无动于衷?
那这样的“寂灭”,守护得了什么?
若接纳这些波澜,寂灭是否就不再纯粹?
那戮煞失控的状态,便是前车之鉴。
寂灭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是万籁俱寂,归于虚无?还是……于绝对的“无”中,重新孕育出属于他自己的“有”?
他的道,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清晰的裂痕与迷茫。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这前所未有的内省与冲突之时,一阵熟悉的、带着一丝犹豫的香风悄然靠近。
魔千雅在他身旁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与他隔着半臂的距离。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贴上来,只是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头,侧着脸看他。
月光下,她褪去了平日里的妖娆与张扬,素白的衣裙衬得她容颜清丽了几分,那双妩媚的眸子此刻也安静下来,倒映着清辉。
“喂,”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像平时那般雀跃,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还在想白天的事?”
李剑直没有回应,依旧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
魔千雅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知道,我可能不太懂你的那个什么寂灭之道。在我们那儿,力量就是力量,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但是……我觉得吧,道也好,心也好,总得是‘活’的才行。”
她歪了歪头,似乎在组织语言。
“就像我父尊,他掌控毁灭与魔焰,够霸道吧?可他对我母皇,那真是……腻歪死了。也没见他的魔焰因此就不厉害了呀?”
“你今天失控的样子,很可怕。”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但我觉得,更可怕的是你平时那种……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激不起波澜的样子。好像你不是活在这个世界里一样。”
“桃夭夭受伤,你会怒,会失控;齐疯子失踪,你会急,会去寻找;我……我缠着你,你会觉得吵,会觉得烦……”
她说到这里,脸颊微微泛红,好在夜色遮掩。
“这些不都证明,你心里是在意的吗?”
“既然在意,为什么要强行把它们都‘寂灭’掉呢?”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把它们变成你的力量,不好吗?就像你今天那一拳,虽然失控了,但真的很厉害啊!要是能控制住,岂不是更厉害?”
李剑直空洞的眸子,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将这些“在意”、“波澜”、“杀戮之念”……变成力量?
不是排斥,不是斩灭,而是……掌控?融合?
寂灭为基,修罗为用?
于无中生有,以杀止杀,以情炼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他混沌的识海!
体内那原本因冲突而滞涩的寂灭本源,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活力,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行运转、凝练!
那缕属于齐疯子的“韵煞”不再是被排斥的异物,而是如同催化剂,开始与寂灭本源缓慢而坚定地融合,衍生出一种更加深邃、更加霸道、带着审判与毁灭意味的全新力量——
修罗道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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