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三道身影自陵州无名山而出,踏着清冷月辉,朝着安宁镇的方向疾行。
李剑直依旧是一袭青衫,寂寥如古井深潭,步伐看似不疾不徐。
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将身后两人拉开数丈,又仿佛刻意等待着,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魔千雅赤足离地三寸,裙袂飘飘,妩媚天成,只是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偶尔掠过身旁那道灰布身影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秦翌沉默地跟在最后。
那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与他往日偏爱华丽血袍的潇洒形象判若两人。
他低垂着头,凌乱发丝遮掩了大半面容,唯有一双眸子,在阴影中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恨火与刻骨的戾气。
周身那新生的、带着毁灭与复仇意志的恨之道韵,如同无形的黑色火焰,缠绕着他,使得他走过的路径,草木都隐隐呈现出一丝枯败之意。
一路无话。
唯有风声呜咽,伴随着秦翌体内那因恨意而略显滞涩紊乱的气息波动。
数日后,安宁镇那熟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镇子依旧宁静,仿佛外界的滔天巨浪、血雨腥风都与它无关,唯有那袅袅炊烟和隐约传来的鸡鸣犬吠,透着一股世俗的安然。
忘忧居的小院,静静坐落在镇子边缘。
篱笆墙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院中的菜畦被打理得井井有条,青菜长势喜人,绿意盎然。
当李剑直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院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王掌柜正揣着手,佝偻着背,慢悠悠地给一垄新移栽的菜苗浇水,浑浊的老眼半眯着,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如他这一畦青菜重要。
哑巴张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副残局,指尖虚点棋盘,推演着无人能懂的天机,清澈的眸子古井无波。
而那张属于齐疯子的破旧躺椅上,刘瞎子四仰八叉地躺着,身上盖着薄毯,气息虽仍有一丝虚浮,但脸色红润,中气十足,显然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
他正晃着椅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显得颇为惬意。
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投向门口。
当先落在李剑直和魔千雅身上,王掌柜微微颔首,哑巴张指尖停顿,目光扫过,算是打过招呼。
刘瞎子更是直接坐起身,咧嘴笑道:“哟!可算回来了!老子这伤都快养得发霉了!你们这两个小崽子,跑出去野了一个多月,还以为你们被哪个山沟沟里的妖精掳去当压寨夫人了呢!”
他的目光随即越过二人,落在了最后进来的秦翌身上。
当看到秦翌那身落魄灰衣、凌乱散发,以及周身那无法掩饰的、如同实质般的悲怆与恨意时。
刘瞎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到了嘴边的调侃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咂巴了一下,重新躺了回去,罕见地没有出声嘲讽。
王掌柜放下手中的水瓢,浑浊的老眼平静地看向秦翌,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那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哑巴张也转过头,清澈的眸子落在秦翌身上,里面没有怜悯,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与……
无声的叹息。
他无法言语,但那目光已然传递出足够的信息。
院内的气氛,因秦翌的到来,而变得有些凝滞沉重。
秦翌站在院门口,迎着三位绝顶的目光,尤其是王掌柜和哑巴张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他感觉自己那被恨意包裹的、自以为坚硬无比的心脏,竟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王掌柜的视线,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那双沾满尘土的旧布鞋,喉咙有些发干。
魔千雅见状,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开口道:
“掌柜的,张叔,刘叔,我们回来了。秦居士他……路上遇到了,便一同回来。”
王掌柜缓缓直起些腰,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回来就好。”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秦翌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人死不能复生,执念太深,易入歧途。”
秦翌身体猛地一颤,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才让他没有失态。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王掌柜,声音沙哑而坚定:
“我知道……但我……必须找到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尸鬼王。
哑巴张闻言,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点,一道无形的意念传入王掌柜和李剑直等人心中:
‘尸鬼王遁走西漠,已入‘天命’,受元冥庇护,天机被扰,踪迹难寻。’
这信息让秦翌眼中的恨火燃烧得更加炽烈,却也让他找到了一丝明确的方向——西漠!
天命组织!元冥尊主!
只要有了方向,哪怕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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