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亭内，空气仿佛凝固。
苏月璃带着哭腔的表白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
在王靖那被幽冥之力浸染得近乎死寂的心湖中，终究只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归于平寂。
他看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勇敢地望着自己的少女，那双清澈眸子里炽热而纯粹的情感，是如此真切，如此沉重。
这份重量，对于行走在幽冥道上、前路遍布荆棘与未知的他而言，是一种难以承受，也不愿去承受的羁绊。
他不能接受，至少现在不能。
幽冥道的反噬，未来的凶险，以及他自身那愈发淡漠的情感，都无法让他给予任何承诺。
但看着少女那仿佛下一刻心就要碎裂的模样，直接而冰冷的拒绝，似乎又过于残忍。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成形。一个……或许能暂时安抚她，又不会真正束缚彼此的借口。
在苏月璃那充满期盼与绝望交织的目光中，王靖那只拎着她后衣领的手缓缓松开，让她双脚重新踏实地。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带着一种近乎惯性的、安抚般的动作，轻轻落在了苏月璃柔软的发顶，揉了揉。
这个熟悉的、带着些许亲昵意味的动作，让苏月璃猛地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
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但她那双大眼睛里已经迸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王青哥哥……揉她的头了！
他没有生气！他没有立刻拒绝！
他……他是不是……同意了？！
巨大的希望让她几乎要雀跃起来，她下意识地就想再次扑进王靖怀里。
然而，王靖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恰到好处的温水，既没有浇灭她的希望，又将那份炽热的情感引导向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方向。
他的手掌依旧停留在她的发顶，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那双瞬间被希望点亮的眸子，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璃儿，”他唤了她的名字，这让苏月璃的心又是一颤，“你还小。”
简单的三个字，让苏月璃急切地想要反驳：“我不小了！我已经十五岁了！而且我是暗劲圆……”
“武道之途，漫长艰险。”王靖打断了她，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如今的你，虽天赋异禀，但所见的世界，依旧只是冰山一角。”
他的手从她发顶移开，负于身后，目光望向亭外那无垠的夜空和翻涌的云海，语气变得有些悠远：
“真正的强者，需要能够并肩面对风雨，而非仅仅是被庇护在羽翼之下。”
苏月璃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王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他缓缓说道：
“若有一天，你能真正成长起来，拥有足以与我并肩作战、共踏险境的实力……到那时，你若心意依旧……”
他顿了顿，留下了一个引人无限遐想的停顿，才继续道：“或许，我会考虑。”
我会考虑！
这四个字，如同天籁之音，在苏月璃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不是拒绝！是一个希望！一个需要她努力去达成的目标！
王青哥哥没有拒绝她！他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强，还不够资格站在他身边！
他给了她一个方向，一个承诺！只要她变得足够强大，他们就有可能在一起！
巨大的喜悦和前所未有的动力瞬间充满了苏月璃的全身！
之前所有的委屈、忐忑、羞怯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乌有！
“真的吗？王青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激动地抓住王靖的衣袖，仰着小脸，急切地想要确认，眼中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光芒，“只要我变得足够厉害，能够和你一起战斗，你就愿意接受我吗？”
王靖看着她那副完全信以为真、充满了干劲的模样，心中那丝因欺骗而生的微弱异样感，迅速被幽冥之力的冰冷所覆盖。
他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模糊却足以让少女安心的回应：“嗯。”
这一个“嗯”字，彻底点燃了苏月璃心中的火焰。
然而，王靖似乎觉得这还不够。
为了让这个谎言更加逼真，为了让眼前这个容易满足又执着的丫头彻底安心，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举动。
他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小脸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沉默了片刻，然后，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生疏，张开了双臂，轻轻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这是一个极其短暂、甚至算不上温暖的拥抱。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明显的距离感，仿佛只是完成一个必要的仪式。
但就是这个生疏而短暂的拥抱，对于苏月璃而言，却如同拥有了整个世界！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王靖身上那清冷的气息和并不算温暖的体温，以及那拂过她脸颊的、冰凉的银白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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