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新娘——血阴神妃,悬立于归墟峰上空,那双清澈又暗藏血海的眼眸,死死锁定着下方那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山峰。
那股熟悉到令她灵魂都在颤栗的幽冥气息,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三百多年的寻觅,两百多年的沉眠,无数个日夜的思念与哀怨,在此刻尽数化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一丝近乡情怯的惶恐。
洞府石门无声滑开。
一道身影,缓缓步出。
并非王靖平日那身青衣,而是笼罩在一件仿佛由最纯粹的黑夜与死寂编织而成的宽大黑袍之中。
黑袍将他全身笼罩,连面容都隐藏在深深的兜帽阴影下。
唯有一股比王靖自身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深邃浩瀚的幽冥死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冥海,缓缓弥漫开来,与血阴神妃那滔天的血煞与魅惑气息分庭抗礼,却又隐隐有种奇异的交融感。
这自然是暂时接管了王靖肉身的第十二任幽冥道人。
这件黑袍,乃是他以自身精纯幽冥之气瞬间凝聚而成,功能单一,仅能完美隐藏王靖原本的形貌与气息,模拟出他自身独有的幽冥道韵。
除非对方能看穿这层幽冥之气的本质,或者他主动暴露属于王靖的本命道韵,否则无人能识破黑袍下的真实身份。
血阴神妃看着那步出洞府的黑袍身影,娇躯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尽管形貌被遮掩,但那源自灵魂本源的共鸣,那独属于他的、冰冷死寂中却又带着一丝她才能感知到的特殊韵律的幽冥道韵,绝不会错!
是他!真的是他!
“幽…玄…”
她红唇微启,吐出了两个仿佛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字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与颤抖,那是第十二任幽冥道人的真名。
黑袍之下,被幽玄意志主导的王靖身体微微一顿。
那古老的名字,似乎也勾起了他尘封的记忆。他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仿佛“看”向了空中的血阴神妃。
一道平静无波,却比王靖原本声音更加低沉、带着岁月沧桑感的意念传出,直接在血阴神妃的心湖中响起:
“血阴……许久不见了。”
一句“许久不见”,跨越了三百多年的光阴,承载了太多的物是人非与无奈别离。
血阴神妃身影一晃,瞬间出现在峰顶,与黑袍的幽玄相对而立,距离不过数丈。
她仔细地、贪婪地看着那黑袍身影,仿佛要透过这层阻碍,看清故人的容颜。
“三百一十七年又四个月零三天……”她精确地报出了一个时间,声音带着无尽的幽怨与委屈。
“你当年为何不告而别?为何要躲着我?我找了你一百多年,踏遍了无数州域,闯过了多少绝地……直到力竭沉眠……你可知……”
幽玄沉默了片刻,黑袍下的意念带着一丝复杂的叹息:
“非是躲你,亦非不愿见你。当年……幽冥门被青霄圣尊亲手封印,吾等滞留门后的意识,皆与现世隔绝,无法显化,亦无法传递讯息。”
“青霄圣尊?封印?”血阴神妃瞳孔微缩,她沉眠太久,对后来发生的许多大事并不知晓,“他为何要封印幽冥门?”
“异族入侵,战火连天。幽冥门牵扯甚大,恐被异族利用,圣尊为保此界根基,不得已而为之。”
幽玄的意念带着一丝对往昔峥嵘岁月的追忆,以及一丝对那位战死圣尊的敬意,“那一战……圣尊最终力竭战死,幽冥门的封印也因此松动,直至近期,才有新的命格承载者出现,吾等方得以借助其身躯,短暂重现世间。”
他简略地解释了缘由,并未提及王靖的具体情况,这是他对王靖承诺的遵守。
血阴神妃闻言,眼中的怨气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了然与一丝心疼。
原来,并非他负心薄幸,而是遭逢天地大变,身不由己。
“原来……是如此。”她喃喃道,目光柔和了许多,看着幽玄,“那如今……你可愿随我回去?我们的婚约……”
幽玄缓缓摇头,意念依旧平静:“吾如今状态,你应知晓。依托后来者肉身,方能短暂存世,并非真正归来。且幽冥门因果未了,吾之职责尚未完成,无法长久离开。”
血阴神妃眼神一暗,但随即又亮起光芒:“无妨!我可以等!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只要你不再消失不见!”
看着她那执着而炽热的眼神,幽玄以及旁观意识王靖),都能感受到那份历经三百多年都未曾磨灭的深情。
黑袍之下,幽玄的意念似乎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此地不宜久留,你方才动静太大,恐引他人窥探。”
幽玄转移了话题,意念扫过下方那些依旧处于震惊与恐惧中的天霄宗高层,“你先离去,莫要再为难此宗之人。待时机合适,吾自会寻你。”
血阴神妃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幽玄所言在理。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再让他陷入麻烦。
她深深地看着那黑袍身影,仿佛要将这一刻烙印在灵魂深处。
“好,我听你的。”她乖巧地点头,声音恢复了空灵,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但你若再敢不声不响地消失,哪怕追到幽冥尽头,我也一定会把你找出来!”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远方的天际,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直到那恐怖的血煞气息彻底消失,归墟峰顶,那件幽冥之气编织的黑袍才缓缓消散,重新露出了王靖原本的青衣银发模样。
幽玄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将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王靖。
王靖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力量的回归,脑海中却依旧回荡着方才那跨越三百多年的对话,以及血阴神妃那执着而炽烈的眼神。
情之一字,竟能如此绵长与坚韧,连时光与生死对于幽冥道人而言都难以彻底磨灭。
而他与这幽冥道的因果,似乎也比想象中,牵扯得更深,更远。
那位离去的血阴神妃,恐怕在未来,还会与他产生更多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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