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范案引爆舆论的第十天。
东海市西子湖边,有一家不对外开放的茶楼,叫静心阁。
茶楼没有挂牌匾,青砖黛瓦的房子藏在湖边一片竹林深处,只用一座小石桥连着外面。能来这儿的,都是东海省真正的头面人物。
一间叫听涛的包厢里,博山炉的檀香混着窗外湖面的水汽,飘进屋里。
屋里坐着两个中年男人。
其中一人,正是刚借着苏范案声势大涨的省纪委书记,周正雄。他穿着一身挺括的深色夹克,腰背挺直,面容严肃,很有气势。
而他对面那人,看着就斯文多了。
男人四十出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剪裁合身的定制中山装,纽扣都扣得整整齐齐。他面容白皙,气质沉稳,如果不是眼神里那股挥不去的审视和冷傲,真像个大学里的历史教授。
他就是赵家的“灭火器”,赵兴邦的二儿子,一个在京城都以手段狠辣出名的人物——赵立言。
赵立言以京城部委下来调研的名义,私下约了周正雄。
“周书记,您尝尝这个,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我朋友从那几棵母树上弄的,一年就这么几两。”赵立言亲自拿起紫砂壶,给周正雄续上茶,姿态放的很低,语气也很客气。
茶汤颜色金黄,香气很浓。
周正雄端起茶杯,没喝,只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目光穿过白雾,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
“赵主任客气了。”周正雄的声音很沉稳,“您从京城过来,是我们的贵客,应该我来招待才对。”
两人心照不宣,一句句的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细。
赵立言到东海已经一个星期了,但他没急着动手,只是在暗处冷冷观察着,耐心等着最好的出手机会。
他跟苏振邦那种咋咋呼呼的草包完全不同。他为人内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算计好的杀招。
茶喝了几轮,包厢里的气氛也从客套变得有些微妙。
赵立言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无意的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周书记,这次的苏范案,您处理的真是雷厉风行。不光为国家清除了蛀虫,也让我们这些关心东海发展的人,看到了东海省委的决心。家父在家里看新闻,还特意跟我说,有机会一定要当面谢谢周书记为国分忧。”
他笑着,特意提到了自己的父亲,话说的很轻,分量却不轻。
“赵主任言重了。”周正雄面不改色,“在其位谋其政,反腐倡廉是我们纪检干部的本职工作,当不起谢字。”
“哈哈,周书记高风亮节。”赵立言笑着,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啊,我有时候在想,像苏振邦和范毅这样的干部,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说到底,还是提拔太快,权力太大,没人监督,欲望就膨胀了。”
周正雄心下了然,知道正题来了。
他没接话,只是端起茶杯吹着茶叶沫,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赵立言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自顾自的说:“特别是现在的年轻人,有干劲,有闯劲,是好事。但有时候,干劲太足,就容易办错事。闯劲太猛,就容易被人当枪使,甚至被一些外面的资本利用,搞出官商勾结的名堂,最后害了自己,也给组织抹黑。”
他拿起桌上的香烟,周正雄立刻拿起火机,亲自给他点上。
赵立言深吸一口,吐出一团白烟,烟雾模糊了他的镜片,也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就比如……我听说,最近在东海风口浪尖上,有个叫秦川的年轻同志?听说就是他最先发现苏、范两家问题的线索,是这次的大功臣啊。”
话说到这份上,周正雄再装傻,就是不给面子了。
他放下茶杯,严肃的点了点头:“确有此事。秦川同志政治嗅觉敏锐,敢于斗争,是个好苗子。不过,年轻人嘛,是需要组织多敲打和磨练。”
“说得太对了!”赵立言像是找到了知己,猛的一拍大腿,“就需要周书记您这样的老领导,来给他们掌好舵啊!不然,一些年轻干部,觉得自己立了点功,尾巴就翘起来了,在经济问题上犯糊涂。比如,在之前的工作岗位上,利用职务之便,给某些资本开绿灯,这性质可就严重了。”
茶室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谈话没有再继续下去。
两位高手都明白,点到为止就行了。
赵立言已经亮明了来意,而周正雄也听懂了对方的话。
一个小时后,谈话结束。
两人起身握手,脸上都挂着热情的笑容,好像刚才那番话从没说过一样。
“周书记,今天聊的很高兴。临走,备了份我们京城的土特产,您务必收下。”茶楼门口,赵立言把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条形茶叶盒,双手递到周正雄秘书手里。
盒子是紫檀木的,上面雕着竹林七贤图,光看这包装就知道不便宜。
周正雄客气的推辞了几句,最后还是“拗不过”,收下了。
坐上回省委大院的奥迪A6,周正雄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神色变得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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