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江州,寒意渐浓。
江州高新区管委会大楼里的气氛,比天气还要冷。
一个星期过去了。
省联合巡视组进驻已经一周,他们将管委会翻了个底朝天,带走了成箱的资料和账目,然后便再无声息。
恐慌,却早已在每一个角落里蔓延。
“听说了吗?巡视组那边,好像……挖出大问题了!”
“何止是大问题!我听我在省环保厅的同学说,星河智谷那个项目,土地合同比环评批复……早签了两天!”
“我操!真的假的?!这可是重大程序违规啊!”
茶水间里,两个年轻干部压低了声音,脸上全是惊恐。其中一个,甚至因为手抖,将滚烫的茶水都洒了出来。
“还能有假?现在整个高新区都快传遍了!据说巡视组组长范文龙当场就拍了桌子,说这事儿性质恶劣,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完了……这下真要出大事了!秦书记这次怕是……真的要凉凉了。”
类似的窃窃私语,在大楼的每一个角落里传播。
一周前,他们还为秦书记在新闻发布会上的强势手段感到振奋;一周后,他们已经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站错了队而被牵连。
一些嗅觉灵敏的墙头草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不再往书记办公室跑,反而找各种借口往十一楼巡视组的临时驻地凑,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汇报思想,希望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权力洗牌中,提前押对宝,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人心,散了。
规划局,常务副局长办公室。
烟雾缭绕,空气呛人。
“书记!您倒是说句话啊!”新官上任没几天的刘飞,此刻再没了往日的锐气。他眼球布满血丝,在小小的办公室内焦躁的来回踱步,将实木地板踩得“吱嘎”作响。
“金融口、土地口全被掐死了,现在又抓住环评的把柄不放!范文龙这老狗就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我们不能再这么干等着了!”
“是啊书记,”一向沉稳的萧阳,此刻也锁紧了眉头,声音沙哑,“我刚收到消息,范文龙已经向省里打了报告,准备在下周五,召开巡视总结大会,公开通报这次的调查结果。他这是准备把事情闹大,想当着全省的面,把您钉死在耻辱柱上!”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董胖子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乱晃,“我们手里也不是没他们的黑料!现在就把东西捅出去,鱼死网破!”
办公室里,秦家军的核心成员都在,个个神情紧张。
唯有秦川,显得十分平静。
他坐在沙发上,手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安静的听着众人的咆哮和抱怨。
等所有人都说完了,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他才缓缓的将那支烟放在桌上,抬起头,环视着自己这些已经乱了方寸的手下们。
“说完了?”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凛。
“你们觉得,我们现在面临的是死局,对吗?”
没人敢回答,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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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恰恰相反。”秦川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忙的城市,眼神里没有半分焦虑,反而透着一种光,带着兴奋,让萧阳等人都看不懂。
“枪已经上膛,准星已经瞄准了我的脑袋。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扳机……握在谁的手里?”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秦川没有解释。
他只是转过身,有些不耐烦的对众人摆了摆手。
“行了,都回去吧。该干嘛干嘛。记住,工作不要停,进度不要慢。”
“让他范文龙,再高兴几天。”
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刘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但萧阳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冷厉。他心中一动,拦住了还想说什么的刘飞,对众人摇了摇头。
……
距离巡视组宣布召开总结大会,还剩下最后三天。
高新区的气氛,十分压抑。
然而,处于事件中心的秦川,却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
清晨,管委会大院那片小花园里,他换上一身宽松的白色练功服,竟然不紧不慢的打起了太极拳。
初冬的晨曦,给他身上镀了一层金光。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起手、每一次推掌,都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韵律。那身宽松的练功服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闲适,反而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即将爆发的力量。
“这……这他妈是在干嘛?!”
十一楼的窗户后面,一个负责盯梢秦川的巡视组成员,举着望远镜,惊讶得张大了嘴。
“疯了……我看这小子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彻底被吓疯了!”另一个人不屑的冷哼。
同样看不懂的,还有秘书方雅。
她今天穿了一件很职业的灰色羊毛套裙,长发挽成一丝不苟的发髻。她抱着刚打印好的文件,快步走向书记办公室,却在花园的入口处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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