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寒意依旧盘踞在冷宫的每一个角落,只是风里多了几分湿暖的气息,庭院角落的枯草下,悄悄冒出了一点嫩黄的芽尖。云卿颜披着棉袄,正蹲在墙角翻晒新采的草药,指尖沾染着泥土,却眼神专注,仔细分辨着每一片叶子的纹路。经过前几日的两场风波,冷宫里的人对她敬而远之,倒让她得了几分清净,每日除了钻研医毒,便是借着采草药的名义,在冷宫外围徘徊,试图打探更多外界的消息。
“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急促的咳嗽声,从庭院外那片废弃的柴房方向传来,打破了周遭的静谧。云卿颜动作一顿,眉头微蹙。那柴房早已废弃多年,平日里除了堆放些枯枝败叶,从无人问津,怎么会有人声?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悄然挪到院墙边,透过破损的墙缝向外望去。
只见那破败的柴房门口,蜷缩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囚服,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有的地方还在渗着血。他头发凌乱,沾满了污泥和草屑,脸颊瘦削得凹陷下去,嘴唇干裂起皮,正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身子便剧烈地颤抖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
云卿颜心中一动,悄然推开虚掩的侧门,放轻脚步绕到柴房边。走近了,她才看清那人的容貌。尽管狼狈不堪,但依稀能看出几分俊朗的轮廓,眉眼间带着一股文人的清隽,只是此刻被痛苦和绝望笼罩,显得格外憔悴。
就在这时,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艰难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浑浊却带着警惕,死死地盯着云卿颜。那眼神里,有恐惧,有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云卿颜心头猛地一震,这双眼睛,像极了她父亲的老友,前御史大夫沈仲安!
沈仲安是有名的忠良,为人刚正不阿,半年前因弹劾柳丞相贪赃枉法,被柳丞相反咬一口,诬陷他通敌叛国,与云家同罪。沈家满门被抄,沈仲安被斩于闹市,其家人要么被流放,要么被处死,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子嗣存活!
“你是……沈御史的儿子?”云卿颜试探着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那人浑身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警惕,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谁?”
“我是云擎的女儿,云卿颜。”云卿颜报上姓名,看着他眼中的震惊,继续说道,“沈大人是我父亲的至交,当年我父亲还常说,沈大人有个儿子,聪慧过人,日后必成大器。”
“云……云将军的女儿?”沈惊寒眼中的警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和无尽的悲凉,“没想到……云家也……”他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得撕心裂肺,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
云卿颜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一片滚烫,她心中一惊,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是在发高烧。
“你伤得很重,还在发烧,不能在这里待着。”云卿颜语气急切,“快,我扶你进去,找个地方藏身。”
沈惊寒虚弱地摇摇头:“不必了……我是戴罪之人,若是连累了你,我……”
“废话少说!”云卿颜打断他,眼神坚定,“你我皆是忠良之后,同病相怜,我岂能见死不救?再说,你若死了,谁来为沈家报仇,谁来为我云家洗刷冤屈?”
这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沈惊寒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他看着云卿颜坚定的眼神,不再推辞,点了点头,依靠着她的搀扶,艰难地站起身。
云卿颜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绕开巡逻的宫人,将他带回了永安宫的偏房。这偏房本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平日里无人问津,正好用来藏身。
“嬷嬷,快过来!”云卿颜压低声音喊道。
林嬷嬷闻声赶来,看到沈惊寒的模样,吓了一跳:“小姐,这是……”
“他是沈御史的儿子沈惊寒,被陷害入狱,不知为何被扔在了这里。”云卿颜快速解释道,“嬷嬷,他伤得很重,还在发烧,我们得赶紧救他。”
“好!”林嬷嬷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年沈御史曾多次帮助云家,她连忙上前,和云卿颜一起将沈惊寒扶到床上躺下。
云卿颜立刻转身,从自己储存草药的木箱里翻出退烧药、消炎药,还有一些止血的草药。她快速将草药分类,又让林嬷嬷去烧热水。
“忍着点。”云卿颜看着沈惊寒身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拿起干净的布条,蘸了温水,轻轻擦拭着他伤口周围的污泥。
伤口很深,有的地方已经化脓,一碰之下,沈惊寒便疼得浑身发抖,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牙关紧咬,却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稻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凸起。
云卿颜动作轻柔,尽量减轻他的痛苦。她一边擦拭,一边用银针小心翼翼地挑出伤口里的碎渣,然后将研磨好的草药粉末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再用布条仔细包扎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