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风终于停了。
牧燃站在裂隙前,脚下的地面像是被巨斧劈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他握着灰袋的手微微发抖,布料已经磨得发白,里面只剩下半袋灰晶。昨晚在报名堂外徘徊时冒出的那个念头,还在脑子里转个不停——那个“殒”字,不仅能传递死讯,还能伪造消息。但现在,他已经没空去想怎么骗人了。
风暴来得太快了。
一道刺眼的光从裂隙深处炸开,仿佛天空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星辉像雨一样落下来,砸在身上火辣辣地疼。李霄最先撑不住,护罩“啪”地一声碎了,整个人被掀飞出去,狠狠撞上岩壁又滑下来,嘴角渗出血丝。接着,其他人的护罩也一个接一个崩裂,惨叫还没喊出口,就被风暴吞没了。
王禹却站着没动,袖子轻轻颤了一下,一块暗纹令牌泛起微光,把他裹进一层淡金色的屏障里。他谁也没看,一步都没挪。
白襄往前踏了一步,可空间扭曲得太厉害,刚迈出半步,脚下石板突然塌陷。一股力量猛地把他拽了回去,摔在地上,肩膀擦破了皮,渗出血来。
没人再敢乱动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牧燃身上。
他知道,如果这时候退一步,整个小组都会被星辉乱流撕成碎片。更可怕的是,一旦全军覆没,那条“死亡通知”就会顺着“殒”字传回曜阙。他们不在乎任务成败,只关心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不能让他们知道他还活着。
舌尖一疼,牧燃咬破了自己的嘴,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他把剩下的半袋灰晶全都倒进嘴里,粗糙的颗粒刮过喉咙,像吞下了一把烧红的沙子。体内的灰星脉猛地一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炸开了,热流顺着血管往上冲。
双膝重重跪地,双手狠狠插进裂隙边缘的石头缝里。
灰烬从指缝间喷出来,像树根一样扎进地底,迅速蔓延。十米高的灰盾在风暴到来前拔地而起,挡在所有人面前。盾面粗糙,上面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一个人站在河中央,火焰从身体里烧出来,整个人慢慢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那是三百年前的事。
他自己早就忘了,可他的身体还记得。
星辉风暴撞上灰盾的瞬间,空气都在震,耳朵嗡嗡作响。灰盾剧烈晃动,裂缝像蜘蛛网一样往上爬。牧燃跪在地上,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混着灰渣不停地往下流。
“撑住!”白襄大吼一声,想绕过去帮忙,却被突然出现的空间断层逼了回来。
王禹站在金光里,指尖轻轻抚过令牌。那枚曜阙暗令忽然亮得刺眼,竟和灰盾上的画面产生了共鸣,竟然让风暴的中心偏转,直直冲着盾心打来!
风中传来声音。
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钻进了脑子。
“守门人……该醒了。”
那声音很平静,却是牧燃听过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声音。他猛地抬头,左眼的灰瞳剧烈收缩。
洄。
他想起来了。每一次时间倒流,都会留下一个失败的自己。那些残影成了守门人,守护着轮回不被打破。而他现在站的地方,正是当年那个“自己”倒下的地方。
灰盾轰地裂开一道大口子,像被巨斧劈过。
一口灰血从牧燃嘴里喷出,溅在裂缝上。
鲜血碰到灰质的瞬间,立刻被吸了进去。裂缝开始蠕动,像是活过来一样,自己愈合了,甚至比之前更厚更结实。灰盾重新稳住,挡下了下一波冲击。
“我不是来醒的。”他低吼,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是来断链的!”
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左臂没了知觉。
低头一看,整条手臂已经变成灰白色,正一点点随风飘散。他没有阻止,只是用右手摸进怀里,掏出贴身带着的灰晶令牌,按进了灰盾的核心。
令牌碰到灰质的刹那,里面的波形纹路突然发烫,像是唤醒了什么沉睡的东西。一瞬间,灰盾上浮出一道虚影——佝偻、模糊,但脸和他一模一样。那是上一个纪元留下的残影,是失败的“牧燃”,也是最初的守门人。
那虚影缓缓抬起手,指向王禹。
星辉锁链从空中射出,直奔白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灰盾上的残影抬手一挡,锁链偏了方向,擦着白襄的脸划过,在空中炸出一团火花。
机会只有这一瞬。
“走!”牧燃怒吼。
白襄反应极快,一把抓起旁边的李霄,翻身跳出裂隙。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冲了出去。王禹最后一个动,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跨步离开。
牧燃是最后一个跳的。
他刚跃起,灰盾就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撑到了极限。紧接着,“轰”地一声炸开,化作漫天灰雨洒落。
他重重摔在一片荒原上,背砸进泥土,鼻子里嘴里全是灰沫。左臂彻底消失了,空荡荡的袖子贴在身上。他仰躺着,睁着眼,望着头顶扭曲的天空。
远处,一条逆流的河影缓缓升起,像挂在天边的一道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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