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从指尖飘起的那一刻,整面墙忽然震颤了一下。
那一粒微不可察的烬尘,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凝滞的弧线,仿佛连时间也为之屏息。它轻得如同一声叹息,却在触碰到壁画中央“灰烬逆星”四字的瞬间,激起某种沉睡已久的共鸣。笔画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裂纹,宛如干涸河床被骤雨唤醒;紧接着,一股低频嗡鸣自石壁深处传来,像是远古钟声在地脉中回荡。
牧燃仍跪在地上,左手指尖紧贴壁画边缘,指腹下的刻痕深如刀凿,每一笔都透着古老而森然的意志。右臂断口仅剩一层焦皮连着肩骨——那并非战伤,而是他强行引动灰星脉时遭受反噬所致:血肉在能量暴走中化为飞灰,只留下扭曲的经络与森然的银灰色骨骼相连。此刻,那根主脉仍在微微搏动,宛如活物的心跳。
那粒飞出的灰烬撞上“灰烬逆星”,就像钥匙插入锁眼。
刹那间,热流倒灌而入,顺着奇经八脉逆冲而上,直逼识海。灰星脉猛然一缩,仿佛被无形巨手攥紧,随即炸开般向四肢百骸奔涌而去。这不是力量的馈赠,而是掠夺式的觉醒——每一条血管都在燃烧,每一寸骨髓都在尖叫。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抽搐,牙齿咬破下唇,血腥味混着喉间涌上的铁锈气息弥漫开来。
石壁上的纹路亮了。
起初只是几道细微红光在符文中游走,转瞬之间便连成一片,暗红色光辉如炭火将熄未熄时最后的余温,带着灼烧感扑面而来。原本静止的星轨图腾缓缓旋转,仿佛整幅壁画正从千年长眠中睁开双眼。头顶岩石簌簌剥落,一块接一块砸在地面,激起尘烟滚滚,震得脚底发麻。整座密室仿佛被人从地底摇晃起来,四壁发出吱嘎呻吟,裂缝如蛛网蔓延,砖石错位,碎屑纷飞。
他知道不能再等。
左手狠狠抹过壁画,掌心被刻痕划破,鲜血混着烬灰涂满整片文字。指尖划过“逆”字最后一笔时,体内灰星脉彻底失控。狂暴的能量在残躯里横冲直撞,像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刺穿筋骨。右臂最后那点皮肉“簌”地化作粉末,随风散去,裸露出整截银灰色臂骨——那骨质非同寻常,表面浮现出细密星纹,隐隐与壁画中的星图呼应。
不能再让它继续炸下去,否则整个遗迹都会塌陷。
他咬牙,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将残存的烬灰尽数压入右肩断口。那里早已没有血肉,只剩扭曲的经络缠绕着一根主脉,那是灰星脉的延伸支系,也是唯一能承载引爆之力的通道。他猛地一扯,经络断裂,剧痛如雷霆贯脑。整条手臂脱离身体的瞬间,他引爆了积蓄其中的所有灰核。
轰!
冲击波呈环形炸开,正面石壁应声崩裂,碎石夹杂火星喷射而出,炽热气浪席卷整个空间。牧燃被气浪掀飞,后背重重撞上对面墙壁,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溅在灰土之上竟迅速蒸发成一缕黑烟。但他没有停下,借着爆炸余力翻身滚起,左手撑地爬起,踉跄着朝新开的裂口冲去。
身后,巨石接连砸落,封死了来路。
通道狭窄,只能侧身通过。他跌跌撞撞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腿皮肤开始发紧,低头一看,小腿外侧已出现细密裂纹,灰白粉末正从缝隙渗出——那是灰化的征兆,一旦蔓延至心脏,便是真正的形神俱灭。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疼痛让他短暂清醒。耳边响起幻听般的低语,似有无数声音呼唤他的名字,又似在嘲笑他的执念。
前方吹来一阵风,带着一丝凉意。
有出口。
他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被一块横卧巨石挡住去路。退无可退,追击声已在背后逼近,有人喊着“别让他跑了”,脚步杂乱,火把光影在岩壁跳跃,映出扭曲人影。他们来了,是守陵司的人,奉命清除一切触碰禁忌者。
他停下,喘着粗气,抬起左臂,将体内残余烬灰尽数逼至手掌。灰雾缭绕中,他凝出一杆短矛,形状粗糙,前端尖锐,通体由压缩烬灰与星屑凝结而成。这是他唯一可用的武器,也是最后的屏障。
他屏住呼吸,双臂发力,将灰矛狠狠掷出。
矛尖撞上巨石的刹那,灰核二次引爆。碎石四溅,烟尘腾起,中间裂开一条勉强容人穿行的缝隙。他低身钻过,刚冲出去十步,右肩断口最后一层连接彻底崩解,整截臂骨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月光斜照下来,那根银灰色的骨头静静躺在灰土里,表面竟浮着淡淡星纹,像是被某种力量重新雕琢过。那些纹路缓慢流转,如同呼吸,又似在记录一段无人知晓的记忆。
他没有回头。
继续向前奔跑。
树林出现在眼前,灰雾弥漫,枯枝交错,像是某种巨兽的肋骨伸向天空。他一头扎进去,靠着树干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息。左腿裂纹已蔓延至膝盖,手指触上去,能感觉到皮下灰化速度正在加快——皮肤逐渐失去弹性,变得干燥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视线依旧模糊,眼前一片昏黄,但至少还能分辨轮廓。远处山影、近处树干,皆笼罩在一层流动的灰幕之后,如同世界正在缓慢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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