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呼啸,卷着碎石在断崖边飞舞,像无数看不见的低语在耳边回荡。天上的星光已经散去,仿佛一场巨大的风暴悄然退场,只留下满目荒凉和断裂的岩壁。
牧燃靠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右腿疼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骨头深处的痛。手心全是冷汗,黏在冰冷的石面上,指尖微微发抖。他刚想撑着站起来,肩膀却被一只手按住了——不重,却稳得让人无法挣脱。
是白襄。
他就站在风里,黑色长袍猎猎作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神清冷,像深夜里的月光照进寒潭。他没说话,动作却很利落,从怀里拿出一卷灰褐色的布条,一层层展开时,竟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他把布条一圈圈缠上牧燃的左腿,每绕一圈,布面上就浮现出淡淡的符文,一闪即逝。当布条碰到他小腿上已经发灰、近乎石化的皮肤时,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像是热铁碰到了雪,冒起一缕白烟。
紧接着,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腿蔓延上来,像是一股清泉缓缓流过干裂的土地,冲刷着僵硬的经络。那种沉重麻木的感觉终于松动了一些,就像冰封的河面裂开了一道细缝。
“能走吗?”白襄终于开口,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牧燃没回答,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腿。他试着活动膝盖,刚一用力,覆盖在腿上的灰色铠甲立刻自动贴合,咔的一声锁紧,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丝冷光。他借力撑起身子,身形晃了晃,脚下一滑,几块碎石滚下悬崖,但他终究站稳了,挺直了背。
“还死不了。”他说,嗓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倔强。
白襄点点头,抬手用灯芯在空中划了个半圆。一道微弱的光扫过牧燃腹部的伤口——那里皮肉焦黑翻卷,早就没了知觉。光掠过的瞬间,焦黑的边缘轻轻抽搐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针扎到,随后渗出几滴暗红的血珠,又被那道光托起,悬停片刻,化成灰烬飘散。
光收回后,灯芯顶端忽然闪了一下,浮现出一个极淡的符文,像个古老的“引”字,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前面有个洞口,通向地下矿脉。”白襄转身朝另一侧走去,步伐沉稳,踩在碎石上几乎没有声音,“百朝盟封了它三百年,说里面有‘秽源之种’,沾了就会腐烂,碰了就会发疯。但现在看来……”他顿了顿,侧脸线条冷峻,“里面的东西,或许能让你多活几年。”
牧燃没吭声,拖着左腿跟了上去。每走一步,体内的灰星脉就像被烧红的铁丝来回拉扯,刺痛钻心。他知道这不对劲——灰星脉本该是安静的能量通道,现在却像失控的野马,疯狂躁动。可他已经没有选择了。时间不多了,脑海里妹妹最后看他那一眼的画面越来越频繁,像根钉子,深深扎进心里。
两人穿过一片塌陷的岩石区,地面裂开缝隙,飘着细细的灰,踩上去软得像炭渣堆,每走一步都会陷下去一点,扬起一圈圈尘雾。前方岩壁凹进去的地方,赫然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入口,被一层半透明的薄膜挡住,像凝固的雾气,在风中轻轻荡漾,却不破裂。
“禁制。”白襄低声提醒,神情警惕,“别碰。这是‘断念丝’织成的屏障,活人一旦触碰,识海就会崩溃。”
他取出灯芯,轻轻点在膜上。那层雾微微颤动,如水波扩散,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两人弯腰钻进去,身后薄膜无声闭合,好像从未打开过。
洞内无风,空气却在流动,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甜味,像是陈年的骨粉混着铁锈的气息。四壁不是普通的岩石,而是某种灰中透青的半透明晶体,色泽像埋藏多年的古瓷,在幽光下泛着冷冷的润泽。头顶垂下的钟乳石全是灰晶,粗的有手臂那么粗,细的像手指,每一根都在微微发光,仿佛内部有生命在呼吸,节奏竟和心跳隐隐同步。
“这些……都是原始灰晶?”牧燃声音低沉,震惊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
“比你之前用的碎块强上百倍。”白襄继续往前走,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源矿,没被提纯,也没被人炼化过。它们保留着最原始的记忆。”
越往深处走,地面倾斜得越厉害。通道呈螺旋状向下延伸,脚下石板弧度明显,踩上去总觉得会滑倒。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吸进鼻腔后喉咙发干,眼前突然一闪——妹妹站在高台上,双手被星链锁住,回头望着他,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可声音被风吹散,只剩一双含泪的眼睛,映着他模糊的身影。
幻象一闪而过。
牧燃立刻屏住呼吸,按照残卷里的方法,将侵入识海的能量强行导入灰星脉。经络灼热如火烧,但头脑清醒了些,额角冷汗直流。
“这里有精神干扰。”他压低声音,“不只是幻境那么简单……是记忆残留,或者说,是灰晶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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