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刚踏进裂缝,风突然停了。
那股一直推着他的力量猛地消失,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牧燃身体一僵,左脚还悬在半空,右腿却已经开始发抖。他想往前走,可脚下一滑,地面湿漉漉的,像是踩在冰冷的骨头上面。
胸口第六块碎片忽然烧了起来——不是普通的烫,是像火在往里钻,顺着灰星脉一路往上冲,直奔脑门。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四周全是灰白色的雾,但又不像普通的雾,倒像是层层叠叠的老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全都是“牧燃”两个字。他看见自己穿着粗布长袍,在不同的场景里出现——有的跪在河滩上,十指深深插进泥里;有的仰面躺着,嘴里吐出一缕缕灰烟;还有一个,正把剑刺进自己的心脏。
每一次,动作都一样:走进倒塔,碰石碑,然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撕成两半。
尸体沉进水里,河水泛起波纹,一道灰色的身影浮上来,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下一个“他”慢慢走来。
牧燃狠狠咬了一下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的瞬间,那些画面晃了晃,退远了一点。他喘着气,左手死死按住胸口,手指压着那块滚烫的碎片。灰星脉还在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一下一下撞着骨头。
他不但没松手,反而用力更重了。
“别进来。”他低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话音刚落,脑海里的混乱竟然真的停了一瞬。仿佛听懂了似的,记忆的潮水缓缓退去,只剩下几缕残影,在眼角轻轻晃动。
他靠着残破的剑撑起身,回头看了眼背上的白襄。
人还在,呼吸很轻,脸色苍白得像纸。刚才那一笑,不是幻觉。有人在这里等他们,而且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朝深处走去。
地面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像干涸的河床。每走一步,脚下就轻轻震动,好像地底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翻身。空气越来越重,耳朵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走到一半的时候,前面忽然亮起一道光。
不刺眼,是淡淡的青灰色,从一块斜插在地上的石碑上透出来。碑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此路不通。”
牧燃盯着那四个字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哪条路通,我说了算。”
他抬脚就要跨过去。
鞋底还没离地,脚下的裂缝猛地炸开!
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到三丈外,几道透明的刀影从地底升起,没有固定的形状,也没有轨迹,就像空气被硬生生割开了几道口子。其中一道直冲他右腿而来,速度快得根本反应不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背上的白襄突然动了!
整个人从他肩头滑下,抬手狠狠一推,把牧燃撞向旁边。牧燃翻滚出去两步,肩膀重重撞上石壁,疼得一阵发麻。等他抬头,只见白襄趴在地上,左胸赫然裂开一道伤口,血还没流出来,先渗出一层泛着微光的液体。
那液体带着金色的纹路,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像烧红的铁掉进雪里。
牧燃愣住了。
他认得那种光。
神使身上也有。
他曾经见过神使发动禁术时,血液里会浮现出类似的纹路,像活的一样游动。那时他还以为那是曜阙独有的标志,没想到竟会从白襄体内流出来。
“你……”他爬过去,一把扶起白襄。
人已经昏过去了,嘴唇发紫,眉心那道浅痕忽明忽暗。他伸手探鼻息,指尖却被那星辉般的血沾到,皮肤立刻像被针扎一样刺痛,火辣辣地蔓延开来。
他收回手,看着自己发红的指尖。
原来如此。
什么烬侯少主,什么并肩同行,全是假的。白襄根本不是来帮他的,而是被派下来监视他的。他是“监测者”,专门负责压制异数,一旦他偏离命运轨道,就必须亲手把他抹除。
可这个人,却一次次为他挡灾。
在溯洄河边喷血封印,在府主虚影前自毁为钥,现在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时空裂刃——一个本该杀死他的人,却比谁都先想着护住他。
牧燃低头看着那道伤口,星辉还在缓缓渗出,虽然慢了些,但没停。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闯进废弃矿洞时,白襄替他挡了一次塌方。那天他问:“你不怕死?”白襄笑着回答:“怕啊,但我更怕你死了没人收尸。”
那时候他还当是玩笑。
现在想想,也许从一开始,对方就已经知道结局了。
他慢慢把白襄背起来,动作轻了些,生怕碰到伤口。刚站起来,脚下又是一阵颤动。那几道透明的裂刃没消失,反而在空中缓缓旋转,像某种机关正在重新瞄准。
他没急着往前走,而是低头看向那块石碑。
“此路不通”四个字,正一点点变模糊。
他知道这不是警告,而是一场考验。如果他退了,这片空间就会彻底关闭,永远不让他进去。但如果强行突破,就得付出代价——就像之前无数次轮回那样,一次又一次死在这里,直到某一次,活得够久,走得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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