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冬天拿着签好字的文件离开,办公室的门轻轻合拢,将外界的声音隔绝。许兴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病历屏幕,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可脑海里,那个雨夜中林允儿撑着伞的身影刚被按下,另一个穿着校服、背着舞蹈包的清瘦身影又浮现出来。十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将关于她的一切打包封存,却没想到,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被时光冲刷得有些褪色的画面,竟如此鲜活。
这一次,他放任自己的思绪,沉向了那个属于林允儿的高中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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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林允儿,在转入这所普通高中之前,生活早已被切割成两个泾渭分明、且同样需要全力以赴的世界。
一个是位于清潭洞某栋不起眼建筑里的练习室。那里永远弥漫着汗水和地板蜡混合的气味,巨大的镜子里映照出无数个重复着相同动作、直至肌肉酸痛麻木的身影。她是其中一员,对着镜子一遍遍校准着角度和力度,在严苛的导师注视下,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步伐打磨到精准。休息的间隙,她和几个同样怀揣偶像梦的练习生女孩挤在狭小的休息室里,分享着从家里带来的、需要严格控制热量的便当,低声交流着哪个前辈又出道了,哪个考核即将来临。那里的空气是紧绷的,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和背水一战的决绝。
另一个,就是这所充斥着粉笔灰味道、下课铃声响和同学们嬉笑打闹的校园。对她而言,这里更像一个需要小心翼翼维持的“安全区”。她需要在这里扮演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按时上课,完成作业,和同学保持恰到好处的友好距离。
转学第一天,当她跟在班主任身后走进教室,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好奇、打量,甚至些许惊艳的目光时,她就知道,想要完全“普通”是不可能的。她的外貌,以及那份因长期练习而塑造出的独特气质,让她注定无法隐匿于人群。
她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比她更无法被忽视的存在——她的后桌,那个名叫许兴文的男生。
他实在是太吵了。
上课接话的是他,下课在走廊里追逐打闹、笑声最夸张的是他,午休时总能弄出些稀奇古怪动静吸引全班注意的也是他。林允儿起初有些头疼,她需要利用课间和午休时间补觉,或者默记舞蹈动作,许兴文的喧闹无疑是一种干扰。
但渐渐地,她发现这个聒噪的男生,似乎并无恶意。他的搞笑带着一种天然的感染力,不像某些男生为了吸引女生注意而刻意表现的油腻。他会因为一个很冷的笑话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会在恶作剧成功后露出像小孩子一样得意又有点傻气的笑容。
而且,他那些看似无厘头的行为,似乎……总有些围绕着她。
滚到她脚边的橡皮,抢过去乱擦一气结果弄得乌烟瘴气的黑板,丢过来时语气嫌弃却字迹工整的笔记,跑步时跟在旁边喋喋不休的“嘲讽”……林允儿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那层包裹在玩笑下的、笨拙的关切。
起初是无奈,后来,在某个疲惫不堪的午后,看着他用两根吸管和一张糖纸折出个歪歪扭扭的“皇冠”非要戴在她头上,嘴里还嚷嚷着“给未来的女明星加冕”时,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是她转学后,第一次在教室里笑得如此放松。
许兴文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得惊人,笑容更加灿烂,带着点计谋得逞的狡黠。
从那以后,林允儿发现自己对后排那个噪音源的容忍度莫名提高了。甚至,在日复一日枯燥的练习和学业压力下,许兴文那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和插科打诨,成了她紧绷神经中一个意外的、可以短暂松懈的出口。她开始会在他过分夸张时,没好气地回怼一句;会在他被老师点名回答不出问题时,悄悄在草稿纸上写下答案推过去;会在他体育课崴了脚(虽然很大概率是装的)时,一边说着“活该”,一边把从练习室带来的备用膏药扔给他。
一种微妙而青涩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但她始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条界限。她是练习生,公司有严格的规定,恋爱是绝对禁止的高压线。更重要的是,出道的机会渺茫如同摘星,她必须心无旁骛,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许兴文的存在,像一束温暖而活泼的光,照进了她单调辛苦的生活,可她从不敢,也不能放任自己真正去靠近那束光。
直到那个暴雨的傍晚。
放学铃声响起,她因为被舞蹈老师多留了一会儿点评动作,走出校门时已经有些晚了。天空阴沉得可怕,乌云低垂,空气闷得让人心慌。她加快脚步,想着能在下雨前赶到公交车站。
就在校门口,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像箭一样冲了出去,是许兴文。他没有打伞,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几个哥们勾肩搭背地离开,而是独自一人,朝着与公交车站相反的方向,几乎是奔跑着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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